深圳/魏 琦
一幅畫就是一個世界,一幅自畫像就是一個精神世界的橫斷面。
有勇氣么?畫筆是霹靂,掄起來,掄起來向自己的世界和靈魂一陣揮舞,隱藏的里子成了太陽下的面子,一覽無余,承受目光如剔,千年萬年。
這幅橫斷面,已是山的紋理、樹的年輪;已是走進那個時代的通道,已是走進人類與命運不屈抗爭的門楣,它的名字叫倔強。
你看見了那張被強光照亮的臉么,對,就像舞臺上那束聚光,在漸暗的背景上,它牢牢盯在演員的臉上。可他不是演員是自己,他不但把自己亮出來,他還在赭暗中構筑自己靈魂的通道。
這是怎樣的一張臉啊。心語呢喃,卻如雷貫耳。他看透了世間的冷漠與偽善,他看透了世間的圓滑與欺詐,他看透了命里的坑和坑里的命。這個倔老頭,生來就是跳坑的。他跳得渾身是傷,貧病交加。他一條道要走到黑,因為有那張強光的臉,他不怕黑!
只要肯轉過身去,他就能擺脫與他糾纏的黑暗……
可那張臉,告訴了世界,他決不妥協。
于是,一部《命運交響曲》建在墻上,看在眼里,震撼在心。于是,我們從這張臉走進去,從此懂得怎樣珍惜這一掌光的形狀,在黑暗里用它構筑黎明。
或許沒有書院,你們還難以站上我的書架。或許站上了我的書架,我才始終寄情遙遠的書院。
多少次,你們從書架上走下來,鵝冠博帶,頜須髯髯。一眾多么如雷貫耳的名字呀,朱熹、陳亮、辛棄疾、陸九齡……目光深遠,凝思含笑。就這樣,我記住了“鵝湖之會”,領受了你們的先哲之思與詩魂的萬丈光芒。
思想的圣地,原來是這樣一派山水!
山環水潤,綠竹如海,白墻黑瓦,炊煙裊裊,古樟環抱,蘭桂飄香。廟堂高遠難為羈,耕稼近前問蒼生。從這里結出的詩歌是稻粱為謀,果腹千年;從這里種出的思想是德正為大,以民為天。
漫步庭院,我用目光一遍遍撫摸這里的一草一木、一匾一聯。講臺似還有溫熱,墨池的水還未漂凈,書聲伴隨激辯猶亮在耳!
一群書生就這樣走進了史冊,鵝湖書院就這樣成了他們的插圖。
一群書生就這樣走進了星空,后人仰望,是對他們最高的敬重。
走進旋律,旋律外的時空便在身后靜靜關上。只有這時,生命才能舞起來。舞動起來,“人”字才寫得百態千姿,風流盡得。
舞,就是揮寫一副草書呀!軀體的筆恣意縱橫,享受筆勢連綿,圓轉流美,享受刷掠之妙,欹正生姿……
舞,就是快樂精靈!高視闊步,氣宇軒昂,有了靈魂歸位,才有自由飛翔。
于是,深流過灘,激起千堆銀雪;雁掠青天,比飛萬朵云霞。
舞,是最美的語言。它讓風骨伸展為樹,讓靈魂綻放為花,生活縱使有風雨,也向大地朗誦風和日麗……
我真想告訴你:假如你不曾起舞,那真是對生命的辜負。
主人離不開壺,有如魚兒離不開水,花兒離不開陽光。盡管別的壺價格不菲,但主人把玩的壺是無價的。盡管壺的材質林林總總,但主人的壺是心上肉做的。
歲月流轉世事更替。那壺始終占據主人案頭。它沉默如金,靜觀八方,人來客往,洞世善思。它盛入了春夏秋冬日月輪動,它吐出了海闊天高雷電風雨。
有容乃大,無欲則剛,說的是壺。壺里有故事,壺里有乾坤,壺里有山盟。
再看那壺的主人,滿臉自豪與滿足,壺在手上如握畫筆,氤氳的水氣里,斟茶的動作一如揮毫,斟的綠茶是一幅幅青綠山水,斟的紅茶是一幅幅淺絳山水,煙雨迷蒙里,寫意潑墨工筆掄得圓而又圓。微微醉了吧?此刻,茶盤是舞臺,茶具在壺的引領下仿佛款款舞動,音樂走起……
你見過壺的抱怨么?
你見過抱怨的壺么?
待到曲終人散,品茶人回頭再盯一眼那把锃亮的壺,心里才明白:主人不是主人,主人的主人是那把充滿暖意的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