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海的天空下,一列火車從德令哈駛過。
像一行綠色的火柴盒,奔跑在茫茫的戈壁灘。
秋草正黃,候鳥南遷。
牛羊載一路黃昏的歌唱回歸圈舍。
兩根鐵軌伸向遠方,如藏民的叉子槍,
叉起高原、叉起地平線。
山峰的駝子,白云的貓臉。
瑪曲,似一位藏族小姑娘,手持黃色的經幡綢帶,舞動黃河。
高原的養分,牦牛的糞土,點亮酥油燈前的神明,照耀黃河的纜繩。
彎彎曲曲的瑪曲黃河是一張張弓,高原的風似弦,水如箭,甘南就是弓手。
高原藍,子科灘鎮倩。
狼群的群山飛舞,山頭未化的積雪如飛翔的白頭翁,展翅,飛向高遠。
鷹的翅膀扇動空無的寂靜。
藍天的玻璃,白云的桑煙。
綠色的牧場上奔跑著快樂的生靈,一群佛祖的孩子。
卓瑪的手鐲純粹、環佩叮當,白云是藍天的寶石,藍天像子科灘鎮頭上的紗巾。
在黃河的源頭,在扎陵湖、鄂陵湖的岸邊。
你是一朵圣潔的蓮花,兩位處女一樣的淡水湖為你梳妝。
牛頭碑,頂起穹廬般藍色的天空。
寺院上面盤旋的神鷹像經文的標點,點在中國的最上游。
紅衣喇嘛的僧袍隨風揚起,映紅晚霞。
遙遠的寺廟,近在咫尺的皈依。
青藏高原之上,藍天白云之下。
一對姊妹盤坐在雪山叢中,白天舞蹈,晚上刺繡。
刺,湖水的絲綢;繡,恬靜的歌聲。
她倆是夜空中出走到人間的兩顆藍寶石一樣的星星,蕩漾雪域。
一座座尼瑪堆、一面面經幡、一只只鷗鳥是廟宇的和弦。
扎陵湖、鄂陵湖,高原上一雙純藍色的眼睛。
一艘白銀的月亮船,溫柔地從左眼游到右眼。
潔凈的天空,清純的雪山,背著雪山泉水的阿媽背著朝霞從山間走來。
鳥,從透明的空中飛上樹梢。
經幡舞動,手中的念珠轉動。
一條河流在不遠處流動,澎湃在中國人的心中。
瑪查里鎮,天高地遠。
是佛祖手中的一塊玉,鎮守黃河源頭。
野驢尥蹄,羚羊奔跑。
荒涼的高原,阿里巴巴的寶藏。
雪山與動物共舞,河流靜靜地流淌在藍天。
夜晚,星星的眼睛明亮——似一枚枚不銹鋼的圖釘,把可可西里釘在缺氧的神秘區域。
我要用三江源的水,把那支獵槍澆滅,使它銹蝕、折斷。
清晨,牦牛頂著渾圓的太陽轱轆冉冉地升起。
綿羊推著綠色的草原地毯靜靜地吃草。
山巒起伏,碧波浩瀚。
洗凈塵埃的山峰,像一個個云游的和尚。
午后,山的影子追逐著牛羊,剪斷一截截時光。
巴顏喀拉山,稀釋在一個叫水的名詞里。
太陽的光暈,青稞的芒刺。
高原的燈塔,微風的笑意。
手挽高山的粗獷像出征的勇士,喂養山河。
搓開一株株青稞,都是飽滿的青藏。
青稞,青稞。
雪域高原遺落的一串串佛珠。
阿姐一早提著木桶走出帳篷。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背著黃河源頭回來。
木桶里落下的一滴水珠,就是一顆藍寶石一樣的星星。
天是遼闊的海子,瑪多是星星的故鄉。夜晚。星星們都回家了,聚會在星宿海。
白玉的錦綢。
武士的鎧甲。
英俊的情郎風光在高聳的山巔。
手挽納木錯小妹的柔波跳一曲鍋莊。
海鷗是飛翔的音符;
牛羊是興奮的鼓點;
草原鋪張綠色的舞池。
白的圣潔,藍的翡翠。
一部曠古絕倫的山與湖的說唱故事,把那根拉山口唱斷。
高原偉岸,女子鮮艷。
昌都的卡若,高山之上的城鎮。若佛。
怒江、金沙江、瀾滄江,三支奔騰的河流,像三條孜孜不倦的經幡從她心底流過。
流經蒼茫的空、遼闊的遠。
傍晚,卡若華燈初放,喇嘛廟上香。
好似一大片盛開的格桑花。
創作手記
關于《白云是藍天的寶石》
詩是審美過程,詩不是詞語的堆砌。悲壯是美、雄渾是美、自然是美、生活是美。沒有美,我們去發現美;沒有美,我們去創造美。
青藏高原,遼闊、壯麗。再遠的路,腳步能丈量,腳步不能抵達的,心能抵達。
古人云: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十年來,多次游歷青海、甘肅、西藏,走過三江源。
青海德令哈,柴達木盆地中的一座水洗一般明麗的小城,就在這沙漠包圍的地方,在八音河畔,我看到了海子詩歌陳列館和海子詩歌碑林。我看見了詩歌的綠洲。
在瑪多,登上海拔4610米的黃河源牛頭碑,經幡舞動,心在跳動。在我與黃河源相見的一瞬間,我的眼睛濕潤了。放眼望去,鄂陵湖、扎陵湖,大美不言。我們是黃河的兒女。
黃河流經甘南瑪曲大草原時,旋即一個回灣,形成了壯闊的 “天下黃河九曲十八灣”之首曲美景。我曾寫下“黃河首曲,河道彎曲/是母親優美的腰身,是人世間最美的曲線圖/像懷孕的女子,美得使人心疼”的詩句。
青藏高原,一方凈土。雪山的白銀,藍天的綢緞,一伸手,就觸摸到了白云的寶石。虔誠的人,磕等身長頭的人,是佛的子民。在青藏,我愿做一粒青稞,做佛珠一樣的青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