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長的鄉愁

江蘇/周錫敏

帶你去故鄉

這么干凈的夜晚，適合回故鄉。

這是一個思念無邊的日子。枕著一輪月色，我在清風吹響的溪流想起你的名字。

很多年前，我們就曾在田野、山巒、河流、密林、莊稼和炊煙之上許下夢想。

那時，孤單允許你我拋棄，大地允許你我遺忘。但故鄉，卻不允許我們飛出它的月色。

此刻，夜鶯伴月旋舞。晶瑩而純凈的露珠早已風化成唐人的絕句。

此刻，你在天邊，我在云外。

擦不完的想念留一地斑斕的色彩。

通過稻草人的記憶找到童年，通過曠野找到母親年輕的背影。我們隔著泥土的呼吸看到了大山的原樣。我們說出了內心的孤單與饑渴。誰曾想，換來的卻是一次粉身碎骨的疼痛。

為了不單于時光的碎片，我們像數不清的親人送上一聲親切的問候。或，對著深谷喊上一嗓子，道出一聲快樂，想念，遠離千里的你已經從遠方啟程。

家的味道

撿拾落葉的記憶，無邊的秋接納撕扯不清的鄉愁。

滿天的黃，滿地的黃，滿眼的黃，濺起跋涉的艱辛，任一泓清泉洗去心靈的塵埃，蕩漾家的溫馨。

那是大山的味道、黃土的味道。

以一曲曲悠遠的牧歌，束縛經年的桎梏、絕世的冰霜。

夕陽傍山歸去，遠山如黛。

風過幽谷，相遇蒼白的思緒和靈魂。與自己對語，與心靈對語。

歷經起伏的錯落，沐成一生凝望。

無論離開還是歸來，背負生命無語拒絕的標點，背負一冊清雅裝訂浩瀚表達的惆悵。想母親的味道、家的味道。

而當陽光雷聲風雨和閃電滾過，愛與愁都將化作如水的寧靜與溫柔、懷念與傾訴。

沉落于心，那是游子惦念的篇章。

放牧生命的叢林

一片片，像睿智的音符落在泮水一道道山梁，一條條河流，一彎彎山路，鑲嵌亮麗的扉頁。

黃土的執念，孤獨、溫暖似一支沉浮的歌。

落入層層疊疊的群嵐，你以豪放與利箭的姿勢挺立，生存。每一處，穿過游離的蒼茫，發出犀利的呼叫。

帆起云落。我在你伴著涓細流水、云淡寧謐與風清散漫間停下腳步，聆聽。那來自飛鳥盤旋的叢林，還原本真的節奏，在此岸與彼岸間完成一場宿命。

眺望，放牧整個生命的獨秀。

樹叢的光陰黏稠在大山背后，穿過童年、少年、青年，最終，停泊不惑的中年。讓一樽蝕骨的酒杯，碰響滿天思念。

時光深處的篝火蜿蜒曲折，高低隱現。

豐盈的遠，在金黃、柔軟、碧綠、蒼翠間堅守古老的骨節，燕舞鶯歌。

僅留下一卷真情，綿長流逝的經年。

故鄉帖

此刻，夕陽散盡，鳥已歸巢。

邁步暮色。這是一座并不孤獨，無邊無垠的房子。擁擠的青山、河流、樹木、竹林、花草、月色如一幅幅碧云之上的畫卷。

隔著遙遠，山嶺進入休眠。屋頂上開滿五顏六色的花朵。

春去秋來，它們與風雪抗爭，蓄滿晶瑩的露水。

高高的云朵之下，我們是互敬互愛的兩個動物。繾綣鳳凰山頂的鄉情，賞層巒疊嶂，壯麗遼闊。

讓雄渾、蒼涼、古老以殷殷的情深，許一世不老的誓言。護佑彌珍的歷史遺存。

走過古典的客家木樓、精心打造的房面店鋪，恍若昨日疏離的芳蹤和霧靄之后的時光，交出金碧輝煌。

而在無邊無際的山河，我們回歸自己的內心。歷經滄海桑田，歲月斑駁，留一段永不泯滅的印記。

任曠野的風，寂寞內心的沉潛。

任只剩清冽詩意的時光，抒情曾經的孤單，舒緩密不透風的希望。

無需等待靈魂完成最后的洗禮。萬物景仰的雄峰之上，我們把曾經的悲愴化成持久的光芒。

為父作歌

故鄉的那片土地，父親，你也生活了八十年。你不相信的黑暗，在漫長的艱難中已經結束于一次歷史的悲涼。

八十年，一抬頭，歲月已成長河的敘事。

挽緊昔日的悲歡，敲響的神鐘已將曾經的迷茫更換成暴烈不屈的性格。芳草萋萋的歲月，像無法抹去的痕跡。

辛酸與淚水，歡樂與幸福，易走易失。

如今，青年時代滿腔的抱負，正抱著傲骨匆匆留下生活片斷。

純凈之地散盡疲憊的香。

夜幕下的密林是我想象的邊界。曠野之上，泥土松脆的聲音穿過家鄉的河山。

飛馳的光陰，載著奔跑的文字，在滿園的月色里徜徉、回首、凝望……

父親，歷經你雙手開辟的山巒，在荒漠的天空，早已干燥成一面光潔的鏡。照出它上輩子的艱苦坎坷與老來的幸福與回首。

煙塵滾滾的昨日與風平浪靜的今昔，以茶為歌，以酒為頌。為高原，為故鄉，守住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