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的山谷

□亞楠

風，靜悄悄

在巖石上，我看見的鷦鷯

比黃昏明亮。也即是，闊葉林以

舒展的綠枝收留他

山泉泛著白光，青草

所記錄的史冊被緩慢打開

我聽見草葉的絮語

這黃金的色澤，如霹靂

呼喚他的名字——

針茅，酥油草，以及蒲公英的

夢都回到了童年

山林依舊啊，風

用看不見的音符延續……盛夏

它已來到我們中間

晌午

鳥聲漸次升高，如涌潮

在月夜里。它掀起的濤聲在

草尖上流淌，若豎琴

把憂傷還給大地

此刻，我回到夢中

用耳朵聚集，這明亮的燈盞

都是一次盛會

帶給我的驚喜。并且

以長矛慰藉靈魂

……所以在寂靜里，你渴望的

甘露終將呈現

幽冥的山谷

黃昏后，我在山石旁

看見自己的影子被拉長

被一只看不見的手，被影子本身的

綠葉輕輕晃動

這時，螞蟻簇擁著

挾持它的戰利品歸巢

蜜蜂回來了。帶著花香，和大地

的酬勞回來了——

像凱旋的勇士，它們喜悅

在幽冥的山谷，在一截枯樹上

把黃昏掩藏

但見林中風瑟瑟

夜色漸濃，遠處的歸鳥用

翅膀馱走鄉愁

引子

云在前方翻滾，在晨曦中

把光亮堆積在高處

緊接著，燕子低飛，炊煙一直

伸向鴿群。河水泛濫

白光。尋夢的人

在路上，在命運沉寂的

早晨把我喚醒

時間給予的，福祉

都會光顧……就像盛夏，風

把云朵擦亮

或許，閃電在神話里招魂——

他回憶從前，飛鳥

落入荒蕪的花園

五月，在科古琴山遇雪

全都灰蒙蒙的。山脊上，或者整座山吧

每一道皺褶都是風的杰作

……黑白相間，陳雪被新來的雪掩埋

“五月天山雪”——我默誦李白的詩句，就

想：

這五月呀，天山怎么說著說著

就下起雪來了呢？

還有狂風，強勁又威猛

你看吧！即將落入松林的雪，驟然被風揚起

掉轉頭朝向天空

或許吧，命運也是這樣的——

根本說不準什么時候，一陣風就

能讓人返回童年

擦肩而過

那個秋天，風是游離的翅膀

沿著山脊攀升。在黑色巖壁上，它的

火焰穿過午夜，高積云——

多么安靜啊！馬咀嚼夜草

狼群在遠處窺探……而星空

所呈現的隱秘和遼闊

匯聚在一起。并借風勢

回到夢中……此刻，寒鴉

棲息松林，我在歸途的夜色里

與它們擦肩而過

穿越

叢林，叢林，一直向前

是漸次升高的云朵。在巖石之上

風撕裂了它們

空幽的回聲。松濤

由遠及近，仿佛混沌的天空

抵御銹蝕的箭簇——

洞穴中，嗜血的紅蝙蝠

它們發出吱吱聲

如廢棄的陷阱，陰森、恐怖也

透出迷魂陣的快感

而靜默主宰著，風

穿越季節

耍猴人

兩只猴一大一小，它們

表情酷似，動作相像

在斯大林街巷口，猴子和它的主人

正在為一群看客表演

耍猴人面容黢黑，清瘦，手里

的鞭子上下揮動。他的嘴

嘟嚕著如誦經的高僧

而猴子心領神會。它們動作

滑稽，迅捷，演技嫻熟

精湛中的幽默

博得了喝彩。可是在它們的

眼神里，我卻看到了

無奈，恐懼，深重的哀怨

和巨大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