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狀元“審”牛

張昆明

南宋時期，江西浮梁縣出了一個小神童，名叫朱虎臣，他從小天資聰穎，思維敏捷，自幼跟著父母習文練武。九歲那年，朱虎臣參加朝廷舉行的武殿試，一連射出十箭，九箭中靶，當眾談論《孫子兵法》，推演《諸葛八陣圖》，得到皇帝宋高宗贊賞，賜予他武狀元，官封承信郎，他也一舉成為中國古代科舉考試歷史上，年紀最小的武狀元。

朱虎臣考中武狀元后，浮梁縣上下人人贊不絕口，個個引以為傲，但他畢竟年少，雖被朝廷授予官職，卻難以承擔領兵打仗的重任，只能在家繼續讀書習武。

這天，朱虎臣偷空上街游玩。他來到一條大街上，只見一個五十多歲的老漢正站在一頭老黃牛旁，高聲痛罵別人游手好閑偷了他的錢。而附近也有幾個衙役，正在盤查過往的路人。

朱虎臣上前一打聽，得知了事情原委。老漢是本地人，到外面給一個富人家辛苦做工，干了兩年多，攢了兩小袋錢。他在返回浮梁的路上，順便買了一頭老牛、兩袋米。米袋放在牛背上兩個簍里，兩袋錢又分別藏在兩個米袋里。今天，老漢牽牛走進縣城，路過一家飯鋪，想買兩個燒餅，便將韁繩系在店旁一個石槽上，就進了店。可沒想到，等老漢走出店，再看牛背上馱的東西，一只米袋綁繩掉在地上。他趕緊把手伸進米里去摸，里面藏的錢袋不見了。他又趕忙解開另外一個米袋摸尋，還好，小偷沒動這個袋子。想到自己進店轉了一圈，再出來后，就發現被人偷了錢，老漢非常生氣，便當街破口大罵起來。附近就是衙門，幾個衙役聞聲趕過來，得知原由，立即追問沿街店鋪和路上行人，可沒有一個人看見小偷的影兒。

這時，朱虎臣一雙機靈的眼睛在牛身上滴溜溜一轉，來了主意：“老爺爺，你找不到小偷，可以問牛啊！米袋在它身上，誰解開的袋口，把你的錢袋拿走了，它肯定看見了。”

老漢沒好氣地白了朱虎臣一眼，說道：“你這個小孩，凈說瞎話，牛又不會說話，我問它有啥用？”“你把它牽到縣衙里，讓我跟它說說話。也許我能聽懂它說話，幫你找出小偷來。”朱虎臣一臉神秘之色。正說著，幾個衙役回來了。他們都認識朱虎臣，聽他這么說便將信將疑地將朱虎臣、老漢和牛全都帶到了縣衙里。

“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跟牛說話的？”知縣本就對小小的武狀元甚是佩服，聽衙役說了事情原委，便起了好奇之心，接見了朱虎臣。

朱虎臣見過知縣，直截了當地說：“我是來幫這位老爺爺找回被偷的錢袋子的，其他事不過問，還請知縣大人也幫他一下。”

“只要能幫這位老人找回失物，本官愿意全力配合，今日這公堂也借給你審案了。”知縣有心看看這位小狀元如何抓賊。

朱虎臣十分有禮地謝過了知縣，轉頭便問老漢：“你丟失的那些錢，有何特殊之處？”

老漢見眾衙役和知縣對朱虎臣十分客氣，覺得這個小孩大有來頭，不敢小覷，只是回答中略有難色，他賺的這些錢，沒有什么特殊，只是丟失的錢袋子上面破了兩個小洞，他也沒顧上補，米也因天氣原因，有些發潮。

朱虎臣聽了，面上不露聲色，吩咐身旁幾個衙役：“你們去打開縣衙大門，向街上的人傳個話，說我這個武狀元能聽懂牛說話，要開堂審牛，替牛主人追回被盜的錢，誰都可以進來看。”

幾名衙役領命而去，不久，外面閑著沒事愛湊熱鬧的人都跑進縣衙大院，來看朱虎臣如何審牛捉賊。

朱虎臣讓老漢將牛牽到院子一棵大樹旁，將牛繩牢牢拴在樹干上，牛背上的簍也搬下來，挪到一旁，而后便在院子里有板有眼地審問起牛來。

“說吧，你的主人丟了錢，你一定看到是誰偷了，快快把這人的聲音相貌詳細說給本官聽。”朱虎臣瞪著眼睛，沖牛說道。

老牛“哞哞哞”地叫了幾聲，在場的人誰也聽不懂牛在表達什么。

“什么？你說你不想說。”卻聽朱虎臣十分不悅，他走近牛繼續好言勸說，“你放心，只要你老老實實回答，丟錢的事與你無關，本官絕不會治你失職之罪。”

老牛似乎并不理會朱虎臣的言語，它掉轉頭，往旁走了幾步，又“哞哞哞”地叫了幾聲。

朱虎臣生氣起來：“哼！看來不讓人狠狠打你幾板子，你就不會老實回答。來人啊，狠狠打它二十大板，看它再敢藐視本官。”不過，他喊完這番話，又走近兩名手執木杖的衙役，低聲囑咐：“下手不要太重，讓它知道一下我的厲害就行，我讓你們停，你們就停。”

這兩個衙役會意，走上前去，便將板子打在了牛屁股上，不輕不重。

這一下，牛可不老實了，它起初繞著樹躲，后來又是蹬腿，想踢人，又是用力揚脖子，想掙脫韁繩。幸好兩個衙役有所防范，沒有被踢到，繩子粗壯，牛也掙脫不掉。

板子打了十來下，就被朱虎臣喝止住了：“本官再問你，那個偷錢的人長啥樣，后來往哪個方向跑了？我給你半炷香的工夫考慮，再不回答，本官可就不客氣了，先打你一百大板，再砍下你的頭來。”

此時，老漢從別人嘴里已經知道了朱虎臣的身份和來歷，聽到朱虎臣要砍牛的頭，趕忙上前央求：“武狀元，這頭牛聽不懂人說話，它也不會說話，丟失的那袋錢我不要了，你還是讓我牽上牛，回家吧。”生怕落個丟錢又失牛的下場。

“不行，今天這頭牛要不老實供出偷錢賊，就休想活著離開這兒。”朱虎臣沖牛怒氣沖沖地說道。

“牛真的不會說話，人也聽不懂牛說話，這案子不是胡審么？”“我起初以為這位小神童真的能聽懂牛說話，現在看來，他是完全信口開河啊！”“小孩子的話哪能信？咱們今天不是看他審牛的，而是來看他怎么跟這頭牛生氣的！”……人群中傳來各種各樣的議論，這些議論又經一些人傳到街上，擠進縣衙看“笑話”的人也越來越多。

眼看半炷香的工夫過去了，牛還站在那兒“哞哞”地叫著，似乎它也不知道這么多人為何看著它。

這時，朱虎臣在幾名衙役耳邊低聲說了一番話。很快，那幾個衙役跑到大門口，將大門關上，大聲說道：“今天沒有武狀元之命，誰也別想離開這兒。”

只見朱虎臣朝院中眾人拱手一禮，高聲道：“剛才這頭牛跟我說了，院里的人七嘴八舌，攪得它心煩意亂，忘記賊的模樣了，因此，它請求本官為它主人做主，讓進縣衙聽堂的人賠錢。今天誰要是拿不出錢來賠給這位老人家，誰就別想走出這個大門。”

聽朱虎臣這么一說，知縣和在場的人全都明白過來了，這位小神童哪有和牛對話的神通，他這分明是把人騙進縣衙，好讓大伙湊錢，賠償老漢的損失。很多人又好氣又好笑，可是，他們面上也不好跟一個小孩子計較，紛紛表示愿意出錢。

只是朱虎臣要求在場的人，“錢多多拿，錢少少拿”，而且，為公平起見，所有的人都得在他面前排好隊，把隨身攜帶的錢拿出來，接受他檢查。

知縣也按照朱虎臣要求，派過來兩名書吏，一人負責拿紙和筆，登記賠錢之人姓名、錢數，另一人負責將錢按序排好，并在每個人所交錢的下面壓上一張紙條，寫上姓名。

于是院里的人一個個排隊交錢，交完錢的就由衙役帶著在院子一旁等候。待到最后一人交完錢，一個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的胖子叫嚷起來：“人也騙了，錢也給了，是不是該打開大門，放我們出去了。”

胖子這一喊，其他人紛紛喊話附和。

哪知朱虎臣將收上來的錢仔細打量一番后，突然大聲道：“請各位少安毋躁，賊可找到了，不用大家再賠錢了，所以，還請大家再排好隊，把錢領回去。”

眾人雖不明所以，卻也不得不配合，重新排好隊，上前一一領回自己的錢。

當一個穿著青色上衣的年輕男子走到朱虎臣面前，準備領錢時，朱虎臣馬上指著他說道：“將他拿下，就是他偷了老人家的錢。”

守候在旁邊的幾個衙役一擁而上，將那個年輕人抓住。

那個年輕人大喊冤枉：“我沒有偷錢，你這是栽贓陷害！”

朱虎臣微笑著說道：“不是你，還有誰？”接著，他面向眾人解釋：“丟錢的老爺爺說過，他那個錢袋子上破了兩個洞，米也有些潮，我想，肯定有一些米鉆進錢袋里，讓錢的上面粘了些米粒和粉末。小偷知道老爺爺把錢藏在米袋里，他是來不及，才偷走了其中一個，所以，他一定不會善罷干休，還會繼續盯著老爺爺，尋機再偷。因此，我猜測小偷不會走遠。我讓衙役們放出話來，說我能跟牛說話，問出偷錢的賊來，就是想慢慢吸引小偷進衙門。而剛才我讓大家挨個兒賠錢，并接受檢查，就是想看看誰的錢上粘著米粒或粉末，最后的結果大家也都看到了。”

眾人一聽，紛紛贊賞，覺得朱虎臣說得有理。

抓住這名年輕男子后，朱虎臣又請知縣立即升堂審理。這次，這個小偷不僅交待了偷錢經過，還將外面兩個配合望風的同伙也供了出來。知縣立即派人外出，將另外兩個賊也抓進了衙門，老漢的錢也失而復得。

朱虎臣巧借審牛抓住竊賊的事，傳得浮梁及鄰近縣人人皆知。人們無不對朱虎臣的機智聰明佩服得五體投地。從此，朱虎臣“小神童”的名號也叫得越來越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