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瓦能說話

廖予懷

}夏日午后，預報的雨還未下，一眼望去，屋檐上的瓦顯得落寞而憂傷——它背立云彩，孤寂地遐想。

老城區的小巷間，瓦還可以依稀見到。在街道的拐角，高大綠樹的底下，它就溫順地貼在屋檐上，帶著淡淡的青色的灰，重重疊疊，凹凹凸凸。上面有風吹過的痕跡，有鳥雀淺淺的爪印，光線射來，瓦時明時暗，散發著粼粼的光。瓦的影子有時會投到湖面上，前前后后重重疊疊，一排排地肅立著，儼然是一個將逝時代的倒影。

假如瓦能說話，它的聲調會是渾厚而綿長的，仿佛夜半寺里的鐘聲，能惹起行者的鄉愁、老母的絮說。這個聲音從小巷的盡頭傳來，伴隨著笙管悠悠，云霧迷蒙，繼而在朱門緊閉的樓閣間徘徊，輕叩著生銹了的門和窗。它會慢慢地講，端莊地講，在雨中悠悠地眺望。它或許會說起一只貓在它的檐下游蕩，幾個老人靠在藤椅上閑聊，東風帶來第一株杏花的幽香……也許這些都不足以道，它就抬頭仰望，獨自沉吟。

西風漸緊，瓦望著遠處層層疊疊、虛無縹緲的云霧，嘆道：“若是以前的日子，巷間四周都有高高的圍墻，但中間常常有個空隙，恰好能容鳥雀自由來去。泥路上零散地鋪著些落葉，下雨了，路上的土就軟軟地攪和在一起，爛如沼澤般濕黏。一只風箏飛來，渾身打著顫兒，一不小心又跌到墻上去，孩子們就挨挨擠擠地奔竄過來，攀到墻上去搶箏。傍晚時分，廚房里煙霧繚繞，家人聚集在一起，孩子們笑語盈盈，談論著一天的趣事。這些熟悉的情景環繞著我，一切都充滿著生機。天淡云閑，我常與燕子邂逅，看它們筑起了窠巢，這時候我從不寂寞，轉眼間，燕子又帶著孩子飛走了，我便在某個春天的早晨盼望著它們，留下最完美的縫隙獨自等候。”

這是一個令瓦自身難保的時代，同時也是令許多生靈無奈的時代。

鳥在聳立著的高樓前徘徊良久，甚至很難找到一處屋檐棲身，有時誤入一戶人家的陽臺就要被拘留一個多月才得以回返。瓦屋中孩子的歡笑已經漸行漸遠，只留下一些孤獨的老人逐漸老去，如同這些青灰色的石瓦，一天天黯淡下去。

雨在瓦上的回聲逐漸稀落，瓦的倒影也愈加愁苦。空留人在馬路上踽踽獨行，又有何處可尋詩？

浙江省溫州市實驗中學 指導教師：陳舒宇

吉吉工作室

瓦在古詩詞中是一個常見的意象。“一夕輕雷落萬絲，霽光浮瓦碧參差”，這里的瓦是清新、婉麗的，春雨過后，萬物皆新，一切都飽含生機；“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衾寒誰與共”，這里的瓦是孤獨的，霜雪重重，雖然還刻著鴛鴦的花紋，但佳人卻早已不在；“除草要去根，蓋房子要添新瓦”，這里的瓦是憤慨的，將士有心為朝廷出力，可朝堂昏庸，將士何日才能出頭？同樣是瓦，代表的情感卻相差懸殊。那么，在今天，在你的生活里，假如瓦能說話，你猜它會說些什么呢？這是一個不常見的話題，但作者并沒有因為不常見而寫得籠統含糊，相反，這篇文章寫得非常細膩，瓦就像一位老人，把自己的一生娓娓道來。只不過，最后的結局我們似乎都能猜得到——這是一個令瓦自身難保的時代，同時也是令許多生靈無奈的時代。至此，文章的主旨又上升到另外一個高度。雖然瓦的身影越來越難見到，然而，有作者這樣的細心人，為其感懷、吶喊，這對于瓦來說，也是一種幸運。

【適用文題】為你吶喊；走進_______的世界；漸行漸遠的_______……（明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