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學習
——江蘇省豐縣原縣長郭學習受賄案剖析

■ 范富文

可憐天下父母心。做父母的誰不希望子女出息升騰，除了后天著力培養外，在取名上也頗費心思。江蘇省豐縣原縣長郭學習的父母也是這樣，查字典、求名師，最終給兒子取名學習，就是希望其好好學習，學到真本領，獲取正能量，在人生的道路上即使沒有大作為，起碼也得正派做人，奮發向上。

然而名字是父母取的，道路是自己走的。走進官場的郭學習，擋不住誘惑，經不起腐蝕，學歪學壞，貪賄撈錢，學成了貪官，終于跌進了犯罪的深淵，走上了不歸之路。

背離初心 大搞專權迷信

不可否認，郭學習也是經學習逐步走向仕途的。大學畢業后，通過學習和磨煉，他先后擔任過邳州市發展計劃與經濟貿易委員會主任、邳州市人民政府副市長、徐州市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副主任、豐縣人民政府縣長等職。

郭學習是土生土長的邳州人，又在邳州任職多年，他常以自己名為“學習”而自豪，動輒把學習二字掛在嘴邊。提起學習的好處，他民間俗語、古典詩詞，名人名句一齊上，一套一套的，很多邳州人都耳熟能詳。什么“秀才不怕衣衫破，就怕肚里沒得貨”；什么“腹有詩書氣自華”；什么“不讀書便是俗吏”等等。說了還要做，為給人以刻苦學習的形象，他辦公桌、書架上總是擺著書，古今中外的各種書籍都有，至于到底讀了幾本，只有天曉得，反正書上落得盡是灰塵。

當然了，郭學習不讀書不等于沒學習，他學得最多的就是時任邳州市委書記的李連玉。這李連玉是邳州有名的貪官，此人膽大妄為，參加黨的十七大高調歸來，公然接受“紅地毯”迎接，開了全國的先河，被外界稱為“紅地毯書記”。在擔任邳州市委書記期間，他違反紀律規定，濫用職權，多次在無立項、無規劃，未經用地審批、施工許可的情況下，啟動、推進工程建設項目，被上級主管部門查處后拆除，導致國有資產損失6000多萬元，造成了惡劣的社會影響。此外，此人還與當地的一些不法商人、老板勾肩搭背，打得火熱，利用職權為他們服務，收受好處費近百萬元。2017年8月，李連玉以濫用職權罪和受賄罪被法院判處有期徒刑八年，并處罰金人民幣30萬元。

對這樣的貪官污吏，邳州老百姓無不嗤之以鼻，可郭學習卻奉若神明，頂禮膜拜，學習不止。一方面，他的信條是“誰官大就與誰對標”，李連玉是邳州最大的官，當然要向其靠攏，以便“取暖”。另一方面，他十分推崇李連玉的行事風格，以膽大為榮，視胡來為能，在邳州、在豐縣、在其所到之處，處處留下李連玉從政的影子，處處可見李連玉“引力波”的輻射。謂予不信，有例為證：在任豐縣縣長期間，郭學習學習李連玉，以城市和開發區建設為名，大搞圈地運動，強拆民房，批少多占土地現象嚴重，導致民怨沸騰，上訪率居高不下。這些年，郭學習在豐縣縣長任上瞎折騰，使得豐縣不但未“豐”起來，反欠債累累，“瘦骨嶙峋”，連公務員的工資也要從鄰縣借錢發放。

李連玉十分迷信，崇尚鬼神，郭學習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豐縣縣城城東有個閘，閘上是新建的古典式建筑，耗資50余萬元，是人們休閑娛樂的好去處。郭學習不知從哪得來的消息，說此建筑建在閘上，有攔阻之嫌，影響他的仕途，要立即拆除。縣太爺一聲令下，下面誰敢不遵，于是乎幾輛推土機一齊上，一陣轟鳴，這座造價50余萬元的建筑頃刻間土崩瓦解，成為一堆廢墟。很多人說，郭縣長淫威猛于虎，比李連玉還厲害。

2014年11月底，郭學習的父親病逝及治喪期間，他公然違反中央八項規定，大操大辦，大講排場，甚至動用公車上百輛，全程為其父出殯及治喪提供服務，長達4天之久。人們私下議論，這姓郭的吃了豹子膽了！難道不知道八項規定的厲害嗎？其專權、濫權及任性，在當地惹起了眾怒，舉報信像雪片似的向省、市相關部門飛去。

結交富商 培植“搖錢樹”

在職期間，作為領導干部，郭學習經常參加當地甚至徐州市的干部警示教育活動，監獄看守所去了不少趟，貪官們聲淚俱下的懺悔也聽過好多次，至于報刊、電視上的案例報道，他也曾仔細研讀過無數遍。然而這些警示沒有促使他向好，反而觸發了他的另類神經，善于學習的他從不同的貪官中發現了一個共同的東西，就是他們都喜歡與商人老板打交道，且勾肩搭背，打得火熱。這是為啥？道理很簡單，與老板打交道有好處有油水唄！

在郭學習看來，那些貪官們失手，就是因為老板朋友交得太多太濫，手伸得太長；他郭學習可要吸取教訓，結交商人老板要少而精，且不能張揚。再一個就是不能手長，不能光是“該出手時就出手”，還應該縮手時就縮手。

郭學習結交老板朋友，注重少而精，在邳州、在豐縣，真正能稱得上鐵桿的，就那么幾個。

周恒昶，邳州人，原江蘇某商貿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2015年7月，周因涉嫌貪污罪和挪用公款罪被逮捕）。此人善于經營，生意做得挺大。其公司涉足超市行業，是以百貨、購物中心、標準超市、便利店為主營業務，兼營物流、賓館酒店、建材家居。公司有數千員工，近10億資產。對這樣的大老板，郭學習豈能不青睞！而周恒昶事業做大了，又欲找官員作靠山。二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且“熱得快”，好得像哥倆。

郭學習不像有的官員結交老板，吃拿卡要，涸澤而漁，而是澆水施肥栽“搖錢樹”，這里有法院判決為證：“2001年至2015年間，被告人郭學習利用其擔任邳州市發展計劃與經濟貿易委員會主任、邳州市人民政府副市長、豐縣人民政府縣長等職務上的便利，接受江蘇某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周某的請托，為該公司及其下屬徐某匯力置業有限公司在貸款額度、企業改制、土地開發、規劃變更等方面提供幫助。”

水、肥施足了，“搖錢樹”長壯了，郭學習有需要了，才打上一竹竿，搖上幾下，讓“搖錢樹”多掉下錢來。

時機終于來了。常言道：飽暖思淫欲。家底厚的郭學習還要床底實，管不住自己“下體”的他，情感“后花園”里也是奇芳爭艷，其中最中意的情人當數肖芳（化名）。時年40歲的郭學習自結識肖芳后，被肖的美貌傾倒，愛得難分難解，兩人長期保持著不正當的兩性關系，致使肖芳宮外孕，被切掉了輸卵管，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后來，肖芳因故離開了郭學習，闖蕩商海去了。然而浩瀚的商海豈是不會水的肖美女能暢游的，7年后，她嗆了海水，生意失敗了。

肖芳不甘心，要籌錢再搏商海。她想到了郭學習，人家都當上縣太爺了，是個有錢人，找他借去。再說了，自己伺候他那么多年，美麗的青春都交給他了，借幾個錢，還不是“三只手捏螺絲——篤定”！

肖芳興沖沖地找上門來，說明了來意，郭學習苦笑了一下：分手時已經給了錢了，現在又來要，自己是印鈔機啊，哪來的錢！于是一口回絕。

碰了壁的肖芳怒不可遏，美麗的臉蛋立即轉化成“白骨精”，“河東獅吼”：“不肯幫忙是吧！好，我現在就去找紀檢監察機關，告發咱倆的關系。我相信狗是有主人的，再厲害也有捆綁你的繩索！”

這一說不打緊，郭學習頓時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下來。因為當時上級組織部門正在考察他，據說要接任縣委書記，關鍵時刻，你肖芳卻來插上這么一杠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立馬慫了，露出笑臉道：“我的姑奶奶，你發這沖天大火干啥？咱倆誰跟誰，有話好好說，不就是幾個錢嗎？不成問題！”聽說有錢借，肖芳迅即轉怒為喜，與郭學習道了“再見”。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郭學習想來想去，手指頭掰來掰去，想到的掰到的只有周恒昶，這棵“搖錢樹”培育得差不多了，也該搖一搖了。他找來周恒昶，合計了半天，為堵住肖芳的嘴，干脆一次給她200萬元人民幣，做個了斷。周恒昶想到郭學習平時幫了自己不少忙，200萬也不算多，當即表示同意。后來，他讓肖芳以借的名義，先后6次共取走人民幣174.795萬元。其實，說是借，肖芳壓根兒就沒想到過還；郭學習也是這樣，他是通過肖芳變相從周老板那兒收受賄賂。

郭學習在邳州任職多年，被其喂肥的老板豈止是周恒昶一人，某建筑工程公司董事長錢大進（化名）也是其中的一個。發了財的錢大進，吃水不忘掘井人，總想報答一下郭學習。2011年下半年的一天，他得知郭學習的兒子準備去美國上大學，便約郭和其子一起吃飯。酒足飯飽臨別之際，他將一個早已準備好的旅行包塞進郭學習小車的后座上，說是給點錢讓孩子上學用。郭學習假意推讓了一番，便不再堅持了，回到家后打開旅行包一看，哇，50萬元現金吶，他沒有心驚肉跳，兩眼卻笑得瞇成了一條線。

到美國上學后的第二年，郭學習的兒子假期歸來，錢大進又一次獻殷勤，請郭家父子吃飯。席間，郭學習提到兒子想在美國買輛車。沒過幾天，錢大進的電話打來了，再一次約請郭學習父子吃飯，飯后給了2萬元美金，郭學習笑納了。

為官學壞 “欲”不設防終成“獄”

郭學習邊腐邊升，從縣經貿委主任、市發改委副主任直到一縣之長，仕途坦蕩。他有權有錢有情婦，美味美色隨便嘗，這種神仙般的日子，他多想“再活五百年”。

然而，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郭學習的好日子要到頭了，對他的貪腐行為，人民群眾雪亮的眼睛早就盯牢了。就說他違反中央八項規定，搞公車私用和違規大辦喪事這件事吧，舉報不斷，且這些舉報不僅準確地指出公車私用的車牌號、時間、用途和詳細過程，甚至還配發了清晰的照片。

一位基層紀檢監察干部曾對當地媒體稱：“這樣詳細專業的檢舉信，前所未有，一定有專人花時間來跟蹤拍攝，車牌號非常清晰，令人震驚！”

對群眾舉報自己的貪腐丑聞，郭學習早有耳聞。但他又不思悔改，一邊品嘗“腐敗美味”，又一邊做泥門塞洞的工作，企圖蒙混過關。就拿給情婦肖芳的錢來說，郭學習一再叮囑出錢的周恒昶要欠條，“一是給肖芳施加壓力，讓她知道錢不是那么好拿的；二是為了掩人耳目，不要讓別人知道和他郭學習有關。”甚至在出事前，郭學習還打電話給肖芳：“如果紀委調查此事，你得說這筆錢是你和周老板之間的借款，跟我郭學習沒有關系。”

郭學習的這些努力都是徒勞的，他的貪腐行為鐵證如山，是掩蓋不掉，蒙混不過的。法不護腐，紀不容貪，郭學習上演的貪腐“歡樂頌”終于落下了帷幕。2017年12月4日，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郭學習受賄一案，審理查明：2001年至2015年間，郭學習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受賄財物共計折合人民幣295萬元。省高院作出二審宣判，認定郭學習檢舉他人犯罪經查屬實，具有立功表現，決定以犯受賄罪判處其有期徒刑七年六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50萬元；對郭學習受賄所得財物予以沒收，上繳國庫。

“欲”不設防終成“獄”。跌進高墻的郭學習此時方知悔恨，然而這又有什么用呢？人生都是現場直播，沒有辦法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