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燕

事發時三峽庫區正處于蓄水期,公交沉入水下70米,事發85小時后才被打撈出水
10月初,三峽水庫已經開始蓄水了,長江萬州段是三峽水庫水位最高的幾個區段之一,碧綠江水一天天漫上夏季芳草茵茵的河床,沒有幾個人注意過,是在10月28號前的哪一天,江水達到175米水位線標志的。這本應該是這座依山傍水的渝東北江邊小城最熱鬧的時候,第九屆三峽國際旅游節已經開幕了,為了配合旅游節,西山公園準備了上百個品種的數十萬盆菊花舉辦菊花展,展覽是在28日頭兩天開幕的,退休的小學教師周大觀一直惦記著這件事,念叨著要去看展覽。
看起來,28號那天本應該是個不錯的日子,連續多日陰雨的天空微微放晴,連氣溫都略有回升。周大觀家樓層高,視野好,如果那天早上他從家里廚房的窗臺望過去,應該能看到金色霞光越過重山,鋪滿江面,灑在高高跨越江南江北的萬州長江二橋,一切如常。雖然是周末,他的兒子周小波還是7點多就起床了,周小波是萬州汶羅小學的體育老師,今年下半年剛剛借調到萬州區教委,他當天需要到約6公里以外的萬州體育館去開會,體育館就在舉辦菊花展的西山公園旁邊。
周小波起床后去跟父親打了聲招呼,周大觀聽說他要開車去,便也爬起床,讓兒子順路把自己捎去西山公園。因為時間匆忙,周小波本來想煮碗面條也沒來得及,兩人各沖了一碗麥芽精和雜糧粉喝了就出門。周小波還記得,老人出門的時候,穿一件藍色夾克,是一位親戚前不久才買給老人的,還是新衣服,配白褲子,看起來精神抖擻的。因為在路上還捎了一個人,在車上的時候,周小波和父親幾乎沒有說話,只在下車的時候,周大觀告訴他自己看完就回家去吃飯,也沒有讓周小波去接。
萬州的微信群和朋友圈在不到11點就已經炸開了,在流傳的小視頻里,萬州長江二橋上,一輛前臉被撞得嚴重扭曲的紅色轎車冒著煙,斜抵著人行道,人行道上與機動車道之間的隔離帶已經被撞開,耷拉在地上,更外側半人高的護欄也缺了一個大口。還有人拍著已經平靜下來的江面,畫外音帶著哭腔喊,“大巴車掉水里了,大巴車掉水里了,冒冒兒(車頂)都看不到了,囊個得了哦(怎么辦啊)?”周小波也收到了這些視頻,并且得到消息,當地22路公交與一輛小轎車相撞后沖毀護欄,墜入了長江。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跟領導請假,沖回家穿上救援服裝,趕到了長江二橋橋下。
除了體育老師,周小波的另一個身份還是萬州藍天救援隊的副隊長,他在2015年加入這個民間公益組織,通過每周的訓練,掌握了現場急救、高空繩降、水上救援等各種救援知識,大大小小參加過六七十次救援活動,包括2017年的茂縣泥石流和九寨溝地震等事故救援。周小波是在11點左右到達現場的,事發地已經開始實施交通管制。按照類似事故處理的第一步,他和前后趕來的同事開著沖鋒艇在江面搜尋。那時候的江面上,除了散落的油漬和公交車裝飾碎片,已經變得一片平靜。
在從家里趕往事故現場的時候,周小波給父親打了幾個電話,沒打通,但他當時沒有想太多,甚至當他姐姐帶著慌亂的語氣也給他打電話,說周大觀的電話打不通時,他還安慰姐姐,電話有時候打不通也很正常的。過了中午12點,藍天救援隊已經初步測出公交掉落在了水面以下約69~71米的位置,但周大觀的電話依然打不通,周小波心里開始發慌了。
確認消息是在下午3點多,當時公交公司從事故車輛上采集的數據顯示,事發前最后兩名乘客上車刷卡的時間為上午9:59,而在9:52~9:59之間,共有8名乘客上車刷卡,其中3張卡為老人卡,其余為普通卡,事發車輛上有十幾名乘客。因為老年卡均為實名登記,周小波被告知,周大觀也在體育館站登上22路,上的正是墜落的那一趟車。
這是一個不合常理的路線選擇,22路是當地的環湖公交,分內環和外環,全程繞著萬州城區內的長江段濱江而行。周大觀家住在長江二橋北橋頭,如果走內環的話,他只需要坐7站路就能到家了,但他選擇的是外環,需要整整25站才到家。但周大觀生活閑散,他又喜歡鍛煉,自從兒子幫他把微信步數的功能開通后,他還經常用本子記下當天走路的里程,其中行走最遠的一次,他從家門口出發,繞著城區的濱江路行走,總共走了43629步,從早上7:10一直走到了下午6點。
這是個豁達客觀的老人,笑起來眼睛往下垂著,一副隨和可親的樣子。周小波的很多隊友都認識周大觀,老人有時候會去旁觀他們訓練,或者參加兒子的聚餐,總是樂呵呵的,也和年輕人說得上話,大家都很喜歡他。這個當天專門趕去看菊花展的老人很喜歡園藝,小區里面大多數的綠化帶,都是他志愿修剪的,物業有一次給他發過200塊紅包,他也沒要。沒人知道那一天,周大觀還有什么計劃,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如果當天22路公交不出事,還有不到半站路的路程,他就可以下車回家了。

?22路是萬州區的一條環湖公交,全程會經過三座大型橋梁,也是沿途風景最美的路線
一開始,沒有人知道,車上到底有多少人,發生了什么,車輛為什么墜落。
最早的兩具遺體在墜落當天下午就被發現和打撈上岸了,但接下來的救援格外艱難。藍天救援隊是最早到達現場的救援力量之一,從貴州藍天救援隊趕去支援的王毅告訴我,當地藍天救援隊在28日下午1點左右就探測到,車身高3米的公交已經墜落到水面以下69~72米之間,位置在偏離橋面欄桿垂直距離的上游十幾米,幾乎已經到了江心。三峽蓄水期的長江水下環境復雜,能見度只有1~2米。經過70余艘專業打撈船只,蛙人救援隊、水下機器人、吊船等專業力量的搜救打撈,3天過后的10月30日晚間11:28,公交才被整體打撈出水。經初步確定,車上共有駕乘人員15人,其中13具遺體被打撈上岸,2人失蹤。
在打撈期間,公交墜江是萬州城區所有閑聊的中心話題。長江二橋已經實施了交通管制,帶著瓜子、餐布、撲克和望遠鏡的人們聚集在能夠看到事發現場最近的位置圍觀聊天,包括橋面以下的長江南北兩岸、長江南岸的南山公園。這些地方,甚至出現了各種流動的零食和飲料地攤。南山公園遠離市區,但公園背面的觀景平臺是觀看事發現場的最佳位置,連續多天,有人從早上7點就守候著,直到深夜還不愿散去,觀景平臺的多個木質欄桿連接處被靠得裂了縫。
在得不到多少救援信息的閑散時間里,流傳在當地人口中的是那些和周大觀一樣的悲劇故事。比如住在濱江壹號小區C區的一家有四口人遇難,包括兩個1歲和3歲的孩子,他們的媽媽和外婆。小區保安是看著一家三代人走出門口的,大的孩子自己走著,蹦蹦跳跳的,兩個大人跟鄰居寒暄,說是要到江對岸的萬達廣場游玩,隨后他們像往常一樣踏上了22路公交,家里還晾著一排小孩的衣服。住在江南天地小區的一對小夫妻,丈夫27歲,剛剛過生日不滿一個月,妻子24歲,微胖,嘴甜,小區里所有小孩的名字她都叫得上名字。這位妻子平時總是帶著孩子,孩子1歲8個月了,白白凈凈的,長得乖。前不久小孩的爺爺奶奶剛從新疆回到萬州,小兩口終于可以偷空享受二人世界。有鄰居告訴我,出事那天,當時小伙子穿著西裝出門,跟在他后面的妻子穿著牛仔衣和高跟鞋,兩人看起來高高興興的,路過小區的景觀魚池時,還停下來看了一會兒紅鯉魚。隨后,他們走出小區,也坐上了22路公交。
當然,人群中也流傳著另外一些故事,比如有人因為等待時間太長,換乘了其他公交;有人在臨上車的瞬間改變主意,選擇了乘船;有人因為小孩纏著,在江邊多玩了一會兒……這些故事很難真的得到證實,但它們全都指向一個事實,對于那些與這趟公交有交集的乘客而言,決定他們命運的,更多的只是臨時起意和運氣而已。
和這些細節偏差卻總體確定的故事相比,在短短幾天里,經歷了數次輿論焦點轉移的,是事故原因。事發當天,最早被指責的是與公交車相撞的紅色轎車車主,因為有人稱是紅色轎車逆行,公交避讓,導致墜江。事發現場的視頻中,有女性司機穿著高跟鞋惶然坐在人行道上,還有媒體稱根據萬州官方的電話回應,稱已證實這一判斷,這些消息都增加了這一猜測的說服力。根據百度指數,當天全網有關“女司機”的討論從頭一天的50萬多條暴漲到超過1800萬條。但當天傍晚,萬州交警發出公告,稱事發前公交客車在行駛中突然越過中心實線,撞擊對向正常行駛的小轎車后沖上路沿,撞斷護欄,墜入江中。
輿論開始轉向。公交司機冉涌在某K歌軟件上的賬號是在29日中午開始,從當地人的朋友圈流傳到全國媒體上的。在這個軟件上,46歲的冉涌有一個“龍行天下”的網名,從今年4月份開始上傳自己的K歌作品,半年里共唱了29首歌。他還在軟件上上傳了多張自己的照片,照片中的冉涌身材適中,國字臉,時而獨自練拳,時而和朋友在一起。這個賬號的關注量很快上漲到超過10萬,這或許是冉涌生前想都不敢想的關注量。人們試圖在這里尋找到公交墜江的蛛絲馬跡,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公交墜江前的29日夜間9:55,冉涌上傳了一首《再回首》的K歌作品,事發當天清晨5:24,他再次在軟件上上傳了同一首作品,并說自己頭天沒唱好。
媒體還去造訪了冉涌生前的駐地,包括本刊記者。那是萬州城區邊緣的農民自建房地帶,冉涌的鄰居告訴我的信息包括,冉涌和自己的父母、哥哥、侄子租住在這里已經很多年了,冉涌平時喜歡健身、釣魚,冉涌總是帶著一個茶杯出門,冉涌愛漂亮,衣服穿得好,冉涌想戒煙,總是戒不掉,冉涌不喜歡孩子,有一個偶爾來往的女伴……這些事實很快全都出現在媒體上和人們的討論中,并與K歌軟件上的信息結合到一起,成為人們分析事故原因的素材。
公交后面和相向而來車輛的行車記錄則是在29號下午開始流傳的,畫面顯示,冉涌駕駛的車輛從長江二橋南橋頭使上橋面以后,一開始是靠右正常平穩行駛,在接近橋面中間的位置突然左轉,與迎面而來的紅色轎車相撞后,45°角沖上比機動車道高30厘米的人行道,那是一個在所有角度中,最容易開上梯坎的角度。視頻顯示,公交從轉向到墜落江中,全程持續過程不到10秒,沒有減速,也沒有剎車。

長江二橋是萬州區內連接兩岸的重要橋梁,救援期間,橋上實施交通管制,兩岸居民只能排起長隊乘坐輪渡過江
冉涌的朋友林高華是在11月1日上午接近11點時,知道公交墜落真相的,他的第一感受是又高興又激憤,其中高興的是因為,他認為冉涌終于洗脫了部分冤屈。真相來自當天萬州官方發布的通告,通告稱公交車墜江原因是,乘客與司機激烈爭執互毆致車輛失控,通告附帶一份10秒鐘的公交車內黑匣子監控視頻。
視頻是從28日早上10:08:44開始的,視頻中,一名女子先是與冉涌激烈爭吵,5秒以后,這名女子右手拿著手機,擊向冉涌頭部右側,10:08:50,冉涌右手放開方向盤還擊,側身揮拳,擊中女子頸部。隨后,女子再次用手機擊打冉涌肩部,冉涌用右手格擋并抓住女子右上臂。10:08:51,冉涌收回右手,并用右手往左側急打方向,2秒后,視頻中傳出激烈的碰撞聲,再過1秒,大橋欄桿出現在視野中,隨后,滿車尖叫,視頻黑屏……
這是一個令人錯愕的結果,根據通報,事發當天,冉涌是在凌晨5:01離家上班的,5:50,他在起始站萬達廣場發出22路公交當天的第二班車,沿22路公交外環線路行駛。出事的車輛已經是冉涌當天發出的第三趟車了,9:35,乘客劉莉莉在龍都廣場四季花城站上車,想要達到壹號家居館站,她在那里的一家窗簾店上班,她就是在視頻中與冉涌爭吵互毆的女子。
根據22路外環的正常行駛線路,劉莉莉可以在壹號家居館站下車。但實際上,由于道路維修,22路公交車已經有一段時間不在行經壹號家居館站了,劉莉莉的最佳選擇是在往前一站的南濱公園站下車。根據通報,冉涌在南濱公園是提醒過壹號家居館的乘客下車的,但劉莉莉并未下車,當車繼續行駛時,劉莉莉發現車輛已經過站了,要求下車,但因該處無公交車站,冉涌拒絕了。確定的沖突是從10:03:32開始的,那時,劉莉莉直接從座位上起身,走到了正在駕駛車輛的冉涌右后側,靠在扶手立柱上指責冉涌,冉涌也多次轉頭與劉莉莉解釋、爭吵,爭執隨后逐步升級,并出現了攻擊性語言,直到視頻中的一幕發生。
令人費解的是,從劉莉莉坐過站的南濱公園到出事的長江二橋,如果根據22路外環的固定線路,整整超過了8個站,如果車輛正常行駛,需要大約10分鐘到12分鐘,很難理解坐過站的爭吵為何會持續到如此漫長的時間。而劉莉莉的鄰居則告訴我,劉莉莉有車,平時都是自己開車上下班的,很少坐公交。而在22路經過的南濱路到長江二橋一段,是萬州江南新區的居民集中區,這里全都是近幾年才開發的新小區,區域內幾乎還沒有商業和產業配套,乘客少,且大都是沿線居民,少有流動人員。也許正是因為乘客少,在我反復乘坐的數趟22路公交里,經過該路段時,少有車輛主動停靠站點,車內響亮的廣播依然延續著路線更改之前的報站,導致報站和車輛停靠錯位,但并沒有司機提醒,相反,大多數乘客都是熟門熟路地提前向司機喊話停車,加上爬坡上坎、曲折往返的行駛路線,陌生乘客在這一段路程乘坐22路公交,很容易變得疑惑。

公交司機冉涌生前居住的樓房下,鄰居們聚在一起談論公交墜江事件
很難確定,劉莉莉是在何處發現自己坐過站的,在起身前是否就與冉涌發生了爭吵。劉莉莉的鄰居告訴我,劉莉莉脾氣的確火爆,經常與自己70多歲的母親吵架,氣得自己的母親捶胸頓足。而另外一則當地人流傳的視頻中,一名女子在一輛小轎車內與后排人員發生爭吵,言語中臟話不斷,并且試圖從前排副駕與后排左側乘客動手。雖然轎車司機反復怒吼,“在開車在開車,好危險”,甚至拿出了手銬,這名女子依然沒有停歇,并在司機停車后依然持續咒罵了起碼3分鐘以上。劉莉莉的鄰居向我證實,視頻中的女子確實是劉莉莉。
而冉涌的朋友林高華則告訴我,冉涌以前當過兵,已經有24年駕齡了,開過油罐車,也開過長途大巴,平時待人很和氣,但性子直,剛烈,被人惹到時,脾氣是會爆的。林高華以前經常坐冉涌的車,他說冉涌愛干凈,開車比大多數人都守規矩,很少超速,但因此也更痛恨不守規矩的人,很容易飆臟話。林高華以前經常跟林高華聊天,他記得冉涌談到傷心處就痛就恨,就咬牙切齒,他還強調,咬牙切齒是對真實動作的描述,而不是一個形容詞。
林高華說自己是那種總有以暴制暴將計就計沖動的人,他自己開車很規矩,但有一次因為被一輛出租車強行從右側別車超車后,對方兩次想下客,都被他追著跑了,并在第三次把對方逼停后拿出球棒下車,出租車立即起步加速帶著乘客走了,林高華才罷休。他形容自己當時瞬間眼睛發黑,腦袋充血,已經完全不能理智思考了。雖然他認為如果遇到類似情況,冉涌不會和他一樣沖動,但根據他的觀察,某些方面冉涌和他的確是一樣的,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性格,兩個人關系才比較好。
而在劉莉莉和冉涌的爭吵之外,另一個值得特別注意的事實是,冉涌在與劉莉莉兩次擊打后,突然將方向盤向左打了一整圈,原本平穩直線行駛的車輛迅速左轉,并在3秒以內墜下橋面。在劉莉莉并未搶奪方向盤的情況下,這是一個難以理解的動作,官方通報對冉涌這一動作的定性是,“冉某收回右手并用右手往左側急打方向,導致車輛失控向左偏離越過中心實線”。其中“失控”一詞令人困惑,因為通報在后半段稱,經重慶市鑫道交通事故司法鑒定所鑒定,事發前車輛燈光信號、轉向及制動有效,傳動及行駛系統技術狀況正常,排除故障導致車輛失控。
而類似的車輛失控,在萬州區22路公交上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搜索新聞會發現,2015年12月12日,22路上一名女乘客由于沒有聽到廣播坐過了站,對司機破口大罵,司機還嘴,女子沖向司機并搶奪方向盤,隨后行道樹被撞倒,公交車車頭受損。當月17天后,同一路車上,疑因公交站臺被社會車輛停占,公交司機欲過站停靠,一位老者上前搶奪司機方向盤,公交車沖上人行道撞上綠化樹,車頭受損。這兩名乘客后被判“危害公共安全罪”,分別獲刑2年、3年,并獲緩刑。而這樣的事故在萬州區同樣不是第一次,在裁判文書網上以“萬州區、公交車、危害公共安全罪”為關鍵詞搜索,包括上述兩個案例在內,從2015年至今,萬州區公交車乘客被以“危害公共安全罪”刑拘的案件共8起,判刑均為2~3年,并獲緩刑。在這8起案件中,其中3起,公交車撞向了道旁行道樹或路樁,另外5起則與其他社會車輛發生了碰撞。而如果去掉“萬州區”這個關鍵詞,全國2014年來在裁判文書網上公布的類似案件為382起,其中超級大城市上海和北京分別為6起和10起,且北京和上海的司機遇到類似事件,多數都是以剎車告終。但在萬州的8起案件中,沒有案卷顯示司機曾主動踩剎車。
在事故被最終調查清楚以前,我們依然沒有足夠的證據確定,冉涌向左打方向盤時,到底想干什么。而如果回到10月28日那天上午的22路公交上,在林高華看來,劉莉莉和冉涌的爭吵稱得上是一場針尖對麥芒的碰撞。我們可能永遠無法知道,在邏輯思考和情緒爆發糾纏的極端瞬間,到底是什么東西如同鑰匙打開了齒輪組鎖的門一般,導向了不可挽回的結局。如果不是這個結局,那一天的22路公交會照常行駛下去,有人還有半站路就到家了,有人會回家取下陽臺上晾曬的被子,有人會去給兒媳婦過生日,有人繼續享受甜蜜的二人時光,那兩個小孩子熱烈盼望的周末游樂也會如期而至。
(實習生王俞豐、張佳婧對本文亦有貢獻,文中林高華、劉莉莉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