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這兩個大寫的字

□ 南 妮

《紙飛機的天空》這部說粵語的話劇，最令我感動的，就是歐陽震華飾演的律師Pan的“換肝”事件。Pan因為慢性肝衰竭，只有三個月的活頭，他事務所的同事S知道了后，就決定切自己的半個肝給P。“Pan啊，心臟一個不能切半，可是一個肝可以切成倆，肝移植后，你能活下去，莫問題嘍!”

連對老婆都沒告訴自己“人生只剩三個月”，Pan一直挺著，熬不住，跟S說了，可見兩人的友誼。因為說粵語，不似說普通話那般莊重，把自己的部分肝移植給P，S說來輕松諧趣，貌似把自己的手表借同事戴一戴，簡直是帶著娛樂的氣氛了。要知道，換肝，“也許你自己下不了手術臺了呢!”——就像P說的那樣。

S，僅僅是P的同事。

可以拿命來換的同事，應該稱作什么?兄弟?摯友?兄弟摯友可能都不干換肝這樣的事。那么，是一種深深的體恤莫名的緣分將兩人的命運連接在一起。還是P既倒霉又好命!兄弟的沒有，竟然有這么好的同事。這回的活雷鋒可是律師人杰啊!是知識分子里頭的精算師。反過來說，一定是P的為人好極，才讓S把自己的肝切給他說得像小菜一碟。奉獻身體不算，還要把犧牲的代價說成是零，不讓P有精神負擔。

“同事”，——常常咀嚼這兩個字，兩個簡單得毫無色彩與感情度的字。

同事，就是除了家人，與你相處時間最長的人；就是知道今天你穿什么衣服又是什么狀態的人；是你突然決定因為丈夫出差去母親家住，沒帶洗面奶，你知道哪個可以幫上你小忙的人；是你沒吃早飯，又要趕稿子，險些餓昏過去，她悄悄遞給你巧克力的那個人。是無論因公因私，他出國或去外地，一眾人起哄要他帶“好吃的”的人。同事是你每天在食堂重要的“飯搭子”，無論心情好還是心情差，他都樂于傾聽分析贊賞加寬慰的那個人；是你買錯股票，垂頭喪氣，得意洋洋發了財的他，讓你買他的熱股的人；是無論你生了二寶，還是你決定丁克，都為你的選擇叫好的人；是下班時你永遠可以“蹭車”，若“打的”與你搶單的人；是第一時間貢獻自己“認識的好醫生”，安慰或家人惡疾或孩子高燒你心急如焚的那個人；同事是大掃除你來不及掃除他幫你搞定的人；是出差一周，你辦公桌上的盆栽也好小金魚也好快遞也好，托他沒商量的人；同事是我們公司周年部門聚餐包場內部電影同赴紅色基地分享集體歡樂的人；也是與你共享公司緋聞小道消息明星軼事娛樂新聞等等俗趣的人；是你生病或病休，第一時間拿著你愛的鮮花，你慣常吃的水果來醫院或去你家探望你的人；是介紹了N個白領男或適齡女，覺得“解決”你的個人問題“當仁不讓”的人；是告訴你那個瑜伽館最專業，哪個旅行社最牛，無私傳授支付寶摩拜單車蘋果好還是小米好雙十一買什么最劃算及時解決你的電腦故障的人；是你即將退休，跟你頻頻聚餐仍然心有不舍而在隆重的歡送酒會上要你“以后每天都開心”，“快快周游世界”的人。

嘿嘿，你反駁說，——那什么，同事，也是在領導背后打你小報告的人；是明知今年只有一個指標，你最有資格評上高級職稱，而他偏偏申報，以“混淆視聽”的人；是把你的知心話或者你家的隱私，告訴他人“傳播沒商量”的那個人；是你落勢或者退敗，看你笑話的人。

沒錯沒錯。那都是些再愚蠢不過的家伙。

怎樣對待同事，其實也就是怎樣對待自己。像喊聲之“回音壁”，又似練拳之“沙袋”。好的聲音，好的拳腳“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而你的蹩腳與拙劣，有目共睹遭人拉黑。群眾的眼睛真就是雪亮的。“那個人，同事的口碑老差的!”——當你另謀高就，或者僅僅只是換個部門，“報應”就來了。對的，那個人怎么樣，同事的評價是最權威的。遇到競爭時，利益當頭時，他人有困難或者他人遇好事時……真實的形象與嘴臉無法掩藏呀！365天，倒有200多天，是在同事的眼皮子底下。有困難，會幫；遇好事，真心贊。有困難不幫的人，也必然不會為有好事的同事打Call，他們永遠不開心。不開心的人視拉低所有人的幸福指數為人生目標。也有一種同事，是“不徹底”的好人：可以幫助弱者，但面對他人的輝煌，難以有真誠的贊美。胸懷不夠。情操與胸懷都了得的同事，只要有一個，他便像一個發光體，其閃爍的光芒照亮我們所處的空間，他對那些有慧心的人起著衡量自我的標桿作用。

看看P與S的結果吧——

肝移植順利。P又生龍活虎。S在手術時，醫生順便解除了他潛在的腸子暗疾(也許會致人以命的）。而S，一直不肯跟他結婚的心愛女友，肯了!對同事尚且能夠以命換命，那么對未來的妻子孩子呢?

皆大歡喜是戲劇的結果。

對人性的考驗，天天在職場，在辦公室演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