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隱蔽戰線上的英雄
——陳來生夫婦

□ 胡樹民

我曾經長期從事隱蔽戰線的工作和斗爭，故對這條戰線上的情況略有所知。從事我黨我軍隱蔽戰線工作的無名英雄不計其數，他們隱姓埋名、無私無畏戰斗在敵人的心臟里，為黨的事業作出了不可估量的貢獻，不少同志甚至犧牲了自己的生命。2013年北京西山建造了一座無名英雄紀念廣場，這是對戰斗在隱蔽戰線上無名英雄們最好的紀念。

在這里，我想介紹兩位我所了解的隱蔽戰線上的英雄陳來生、王月英夫婦。陳來生同志原名甄乃順，1919年生，河北寧河縣人，他出身在一個鐵路工人家庭，1938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同時參加中共領導的淞滬抗日游擊隊，1939年奉命調入上海地下黨從事秘密情報工作，并從1942年6月受黨組織委托接管中央文庫的管理工作，成為中央文庫的第五任負責人。王月英同志，原名李關玉，1916年生，江蘇吳縣人。她在學生時代受進步思想影響，1938年組織抗日救亡劇團，參加江陰游擊隊，從事救護工作，1939年加入江南抗日義勇軍民運隊，1940年11月加入中國共產黨。她1942年調入中央社會部上海地下組織從事秘密情報工作，同年與陳來生結為夫婦。

時逢日軍占領上海，環境十分險惡。陳來生夫婦冒著生命危險，將中央文庫文件從新閘路金家巷轉移到成都北路974號家中。1943年，他們奉上級吳成方之命，為中共中央調閱中央文庫文件。陳來生根據吳成方提供的目錄調出文件，先抄成副本，再將原件歸庫，出色地完成了此次重要任務。1946年又根據吳成方的指示，陳來生從中央文庫中取出5000余份文件，交有關人員送往延安。為保管好中央文庫中儲存的大量的極為機密的重要文件，他們用盡千方百計。既要保證文件安全，又要防止被蟲蛀或受潮變質，他們利用住房閣樓等場所對文件秘密地進行晾曬和噴藥等。為此，不僅要冒著生命危險，還要付出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這份秘密工作一直持續到1949年5月上海解放，當年9月他們將中央文庫全部文件、資料安全地移交給了中共上海市委組織部。根據中共中央指示，中共上海市委給陳來生夫婦發來了嘉獎信和慰問信。

除負責保管中央文庫的工作外，他們還利用各種社會關系，開展對國民黨的軍事情報收集和策反工作。1947年秋，王月英經人介紹認識了國民黨空軍軍官郭子占、領航員沈濟世等人，王就以郭、沈為骨干在國民黨空軍內部開展工作，從1947年到1948年底，經過一年多的努力，這些人提供了有關國民黨空軍的編制、裝備、訓練、飛機種類、架數和某些空軍基地等情況。解放戰爭后期，沈濟世等駕機起義飛到解放區。王月英還發展了國民黨政府國防部少校參謀沈世猷。沈世猷遵照黨的指示，打入了國民黨淞滬警備司令部任中校參謀，主管作戰業務。至1949年1月底，沈世猷先后送來了有關敵江防兵力配置情況、江防最高指揮部機關的編成、指揮系統、指揮軍官名單、作戰方針、作戰地區劃分、敵江北部隊進入江防配置、敵江南主陣地兵力配備等重要情報，使我軍在渡江戰役前充分地了解掌握了敵情。特別是在我軍渡江的關鍵時期，沈世猷查明了安慶、蕪湖、荻港之間的敵江防兵力配備情況，為我軍選擇渡江登陸地點做出了重大貢獻。1949年4月20日，我渡江西路大軍從安慶、蕪湖之間江面強渡成功。至5月初，沈世猷先后收集到了湯恩伯部署上海戰役的兵力、火力配備情況、敵淞滬防御工事構筑圖以及有關戰斗指揮軍官名單等重要情報。情報通常都是沈世猷先傳給王月英，再由王月英匯報給上級組織。

陳來生、王月英夫婦還積極地開展了對上海國民黨軍政要員的統戰爭取工作，為上海的解放作出了重要的貢獻。其中最突出的是，他們通過親友關系，爭取了在上海解放前夕擔任臨時代理市長的趙祖康先生。因王月英夫婦耐心地做工作，趙先生選擇留下來認真做好國民黨上海市政府其他官員的思想穩定工作和文書檔案保管工作。上海解放后的第二天，陳毅同志即在上海市軍管會大樓內接見了趙祖康先生，并給予他以極大的鼓勵，又任命他為上海市工務局局長及上海市副市長等職。

1982年我時任總參二部上海聯絡局副局長，陳來生、王月英被任命為上海聯絡局顧問，他們倆從北京將家搬來上海，我們兩家同住在一個院子里的同一棟樓，可以說天天見面。那時，趙祖康先生幾乎每年春節都要登門來看望王月英夫婦，感謝他們夫婦對他的幫助。

陳來生、王月英是我黨隱蔽戰線上的兩位老前輩，他們出生入死、為黨為人民的革命事業作出了重大貢獻。長期從事隱蔽戰線工作所養成的嚴格保密習慣，讓他們很少談及自己的英雄事跡，我曾勸他們利用空閑時間將自己從事地下斗爭的事跡寫成回憶錄，但直至上世紀90年代兩人去世，也未寫回憶錄，這實在是一大損失，也是件憾事。他們為人低調，從不計較個人名利得失，生活上也過得十分艱苦樸素，是真正的無名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