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搖擺鮮紅

陳詞

1

不想結冰。

總喊。

夜是靜的嗎。狐從不遠處抬望眼，破冰我的心。

當我與遼河共呼吸，雪白，像渴望一雙腳印，狐，搖擺鮮紅。

三月來了，一條草船開始食魚，刷存在感。

越怒吼的網越有漏洞，水多的時候要低下頭，似被魚網。

把手勁用完了，把一眼泉捅開了，把桅桿扯起旗語，擔在狐肩膀上的兩岸，臥成兩塊石頭，狐化成一束梅。雪的烈焰，我

捕到一條紅鯉子，像雪中取火。

借你，狐，這封情書。狐像貓在舌尖上食魚，紅鯉子涂滿遼河光澤。

傳說。船說。狐把每個網眼系上金扣子銀扣子，用水草把星星串成串，用落日把船上的碗灌醉。狐得意變出人形，人字形的草灘火光四起，船長出翅膀，瓷上的青花怒綻。狐回來，我撒網用心了，水多的時候我低下頭，嗓門卡著船號子，回來狐

我的呼喚被水聽去了，我的耳朵被狐帶走了，我的船、碗、泡眼尚沒變形，回來狐，看我撒出去的這一網，被太陽包圓。

我端起遼河，碗內的七彩把酒稀釋，湛藍到海如夢，父母一左一右抱住我肩膀，遮上我的眼，骨頭軟一下，視線灰一下，有個聲音對我：兒吆，回家吃飯！

無應答。

父母，在路上，上游太高了，上船吧，我們一起航河，吹海的螺號狐聽到了，在雪白的紙上，舞芳華

低頭我摸到頭頂，仰起臉，我看見船在天上游在水上飛翔

我抗爭冰的心，溫暖有狐，水閃耀。

2

我捕到一根魚刺，一聞是狐用過的。狐識水性嗎，會在碼頭邊上蓋房子嗎，一根魚刺像一次想象，傳遞給我

我由木頭而鐵的船，載不載這根重還是不重的魚刺。一根刺干瘦的刺，叫愛。

能繼續與愛談情

能給船起個有高度的船名，叫鷹。狐一直是岸控，水多的時候，低下頭，我發現攀上樹尖的狐，不吃不喝像減肥，想輕得能飛，河太寬了，雪甚至是狐所祈，讓水有了愛之路。

所有的結冰都是梅的壓抑，船載不動雪，雪載不動船的過往。從從前一條倒扣的船底，狐拱出第一瓣梅，毀了冰的刃，像我捕到魚刺后，捕到骨頭、魅骨、梅骨、骨感。水最多的時候，我低下頭，看見泡沫在泡沫上罵船

看見狐，像脫兔，口吐梅花

狐有夢，船有腳，貼著河面飛的蜻蜓像狐的探針，無疼跟蹤

船，有自己的說法，舵不斷旋轉懸念，每一聲抒情，稍帶驚醒暗夜、烏鴉和喜鵲、大批水鳥、草果和果樹下采擷的狐臉想，隱隱的網不盡的星

瞄準什么

清早撒網，晚上歸來，倉內空空，除了溢滿的魚蝦，星星還是那顆星星

金的銀的草草的。船是低頭的底線，射出針頭的探針，隱藏狐的羞澀

狐收藏骨頭，包括魚刺，想強硬登船嗎？低下頭的人，網開一面，來吧，自投羅網

刺是帆，骨頭是舵，輕易就載滿雪，風來吧，來得更猛烈些，吹雪成梅

那么狐，帶翅膀的腳印，用鷹的造型銜接，把所有的雪都潑墨一筆神秘的血光

翅膀上掉塊骨頭，我用翅膀接住

3

船不拖泥帶水，船必過白山黑水，船把一部分傳說，翻出來，一些水詞兒，就交給水草包扎一下，喂石頭了，但狐，把石頭咬不動的，謄抄一遍，河就有了船，船就有了霧，霧就有了船娘的嗓，嗓就有了卡了刺似的哭腔

妖使船的腰更細了，狐借此與虎謀劃，今天最好，鐵船該提速了，不然，一只布老虎進城，多耽誤來自高鐵的眼球

虎照樣為虎，眼已經換成布的，喜劇“兇狠”開幕了，動情的虎比狐更懼水

水多的時候，親愛的魚來摸摸我的臉部，感到發燒就帶我飛回遼河

遼河不好找了，碼頭上來了草原的馬，像石頭屙出的蛋，對等船的人搖頭擺尾，我騎上它只能找到狐的影子，梅燼似雪。

我聽見船說，狐一直在跟下游和談，看下游如何拒簽船進海

狐的心分得出一二，我的眼因此抬高一點，發現霧更大了，下游把游海圖免費給了，多少眼多少手能把胸脯砸成航母。但母親在路上，回次頭，說，你航你的，我們只對靈魂，不對任何任務量提供斤兩錢，劣和優

我一下像看到母親把我塞進搖籃，多少次出航，我們都會把歸來的家人當海，親人歸，全須全尾哦那么

五官輕松了，心靜得用河底的石頭撞擊石頭

情有了，愛要暗自加一把勁，慢慢撒，讓網定點定時，起一網銀的金的、草草的，唯一要陽光來碾壓，是進倉前的例行，哦

彼此碾壓成兩個字，糧食

水多的時候，人更少。父母不必刻意來探（當花瓣離開花朵，暗香涌動）

當我把自己當影子，在水多的時候，低下頭，狐說，剝開碧波，能看見自己閃閃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