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衛兵
關于學校和教育的關系,有很多經典論述。烏申斯基認為:“教育的主要目的在于使學生獲得幸福,不能為任何不相干的利益而犧牲這種幸福?!碧K霍姆林斯基也說:“培養真正的人,讓每一個人都能幸福地度過一生。這就是教育應該追求的恒久性、終極性價值?!闭驗榻逃墓δ?、作用和目標都指向幸福,由此,在一定程度上,“幸福教育”就成為良好教育的代名詞,成為教育的理想和信念。
2013年,我任職海安縣城南實驗小學這所新建學校的校長,如何確立辦學思想并基于辦學思想構建學校的發展藍圖,成為崗位賦予我的重要職責和使命。在一溜串的詞語從腦海中浮過后,最終還是定格在“幸福教育”這四個字上。
之所以對“幸福教育”情有獨鐘,不只是因為幸福是人類生活的永恒情結,追求幸福是推動人類發展的原動力;更因為我們身邊人的幸福感并沒有隨著社會的快速發展而快速提升。2002年召開的第66屆聯合國大會宣布,人類21世紀面臨最偉大的生存挑戰,不是污染、戰爭,也不是瘟疫,造成人類傷亡人數最大的生活事件就是我們的幸福感偏低。2017年世界幸福報告發布,中國的幸福排名在全世界將近200多個國家和地區中僅為第79位。而在全體國人中,中小學生普遍性的負擔重、壓力大、幸福指數低當屬不爭的事實。因此,看似耳熟能詳的幸福卻變得離我們非常遙遠,成為學校教育必須面臨的重要命題。正如彭鋼先生在《幸福教育的可能性——讀尼爾斯·托馬森〈不幸與幸福〉》一文中所說,“只有在充分研究和把握了現實教育的不幸,才能更有效地建構現實教育的幸福,而不是漫無邊際、天真爛漫地把幸福教育作為一種口號和標簽”“當我們充分研究和呈現出不可能時,真實的可能性的曙光才能夠鉆出遙遠的地平線”。
幸福教育,首先是倡導幸福觀念的教育。什么是幸福?答案眾說紛紜。就像美國教育哲學家內爾·諾丁斯所說,“幸福沒有規定性的定義,我們不必主張每個人都擁有相同的幸福觀”。他認為,幸福教育觀是由“為了幸福的教育目的論”“多元開放的幸福內涵論”“基于生活的幸福來源論”“崇尚選擇的幸福教育論”四個環節相互鏈接而成的有機體。這樣的理解,帶有廣義寬泛性。我以為,過于虛化和寬泛的解釋,未必能幫助我們很好地理解幸福。清華大學社會科學學院院長彭凱平教授提出,幸福不是虛幻的概念,它具有物質的、生理的基礎,比如大腦有一個特別重要的神經加工中心叫VTA,它分泌出來的神經化學激素,如類非肽、多巴胺、催產素、血清素,都和我們幸福的體驗密切相關,大腦前額葉是我們體驗幸福時特別重要的區域,當我們感覺幸福時與感覺愉快時是不一樣的,因而,他認為,“幸福是一種有意義的快樂”。那學校教育何以能快樂而有意義呢?首先就要賦予學生生活和活動以積極的意義,并引導學生體驗、領悟蘊含其中的價值與意義是什么。快樂短促而強烈,幸福恬淡而悠長。很顯然,單純的物質享受和自我滿足可能會很快樂,但這只是“第二位的幸?!?,而“第一位的幸?!眲t是精神生活的豐富。只有把自己的幸福融入他人的幸福中,才能匯聚成強大的精神力量和幸福暖流。為此,我們提出了走向幸福的“四個階梯”,即感受幸福、理解幸福、傳遞幸福、創造幸福,將“溫暖他人,幸福自己”作為最高層次。對學生而言,那種不斷在長大、越來越強大的感覺,是最大的幸福。
幸福教育,還是追求過程幸福的教育。教育的目的始終是內在于鮮活的教育過程之中的。校園生活是一天一天度過的,學生的成長也是由點點滴滴匯集而成的。幸福的一天要從早晨開始,直到放學離校;幸福的課堂從師生問好開始,直到下課鈴聲響起;幸福的活動從籌備開始,直到收官落幕。當然,幸福的過程未必都是充滿著歡聲笑語,而應展露出自然、真實、豐富、獨特的“表情”。正如彭鋼所說,這種表情,“全面、綜合、具體地體現在孩子身上:不僅體現在朗讀、唱歌、運動等有秩序、有教養的活動中,也體現在喧鬧、嬉戲、爭吵聲中;不僅體現在思維、品質、道德、人格的形成和發展中,也體現在健康的、本真的、旺盛的生命活力中;不僅體現在愉悅的、快樂的、激動的情感體驗中,而且體現在無聊的、煩躁的、失望的情緒表現中;不僅體現在整齊劃一的集體和團隊活動中,而且體現在個體自由的、獨特的、表現性的活動中”。幸福的過程也不是一帆風順的,而是充滿曲折,甚至布滿荊棘。畢竟,誰能保證每一個孩子都成功、都快樂、永遠都出人頭地?蘇霍姆林斯基認為,學校和教師的使命就在于善于發現每一個學生都有“自己的特殊稟賦”,就在于去尋找每一個學生本身的創造才能的源泉,并“教育成他自己”,“一個人只有在真正懂得并且從心底里意識到他為什么能得到幸福,只有在了解并體驗到幸福的源泉的時候,他才能成為一個幸福的人”。由此看來,幸福既是教育的過程,也是教育的目的,過程就是結果,結果就在過程中。
幸福教育,更是以幸福為終極關懷的教育。教育是面向未來的事業,具有長效性和穿透力。六年鋪展一生,“幸福教育”需要有長遠眼光和長程規劃。在理論上,尼爾斯的幸福觀告訴我們,學校是否是真正意義上的道德共同體,衡量的低標準是“保護”,衡量的高標準是“向上”,即引領學生向真、向善、向美。無論是保護還是引領,最終是讓學生健康地走出學校,脫離學校這一共同體的束縛,走向更為廣闊而壯麗、更為復雜而多樣的世界,而并不是讓學生沉溺于學校教育的幸福之中,樂不思蜀,樂而忘憂,不思大事、國事、天下之事。在實踐上,我們要保持教育行動的連續性,構建課程的系統性,遵從成長規律,喚醒生命自覺,育根、護苗,以鄉土之愛孕育家國情懷,用素養之“光”照亮成長之路。越是倡導終極關懷,越是要為學生創設當下的幸福的學校生活。蘇霍姆林斯基認為,“童年是人生最重要的時期,這不是對未來生活的準備時期,而是真正的獨特的不可重現的一種生活,他的幸福就是歡樂的今天,而不只是為明天掌握知識做準備。”故而,真正意義的幸福教育,是理想和現實的交融,當下和未來的對話。幸福就是小太陽,溫暖自己,照亮未來!
(作者單位:江蘇省海安縣城南實驗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