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年來,一批集中涌現于互聯網領域的創業公司,它們成立時間較短,總估值卻異軍突起,攀上各行業內的金字塔尖,也惹得年輕人心馳神往。
其實金字塔尖的創業公司生于風口,順勢而為。相較于傳統企業的風平浪靜,前所未有的新機遇,代表了創業公司的生命力,是年輕人自由發揮的新平臺;但風向變的時候,一切都可能發生改變,未知亦是挑戰。在這里,年輕人得到的是“毒藥”還是“蜜糖”?
從北京大學畢業后的8年里,85后青年余偉先后在兩家體育用品公司做銷售。2017年初春,他觸到了事業的瓶頸期,于是把目光瞄向了一家電子商務類的創業公司,開啟了“996”工作時間表。
這家創業公司以“不拘一格降人才”著稱,用很高的薪酬待遇,大量收割傳統行業的各路人才。“這家企業的哲學是給你兩倍的工資,做三四個人的工作。招聘起初給我造成錯覺,好像門檻不算高,實際上這是它聰明的地方:相對普通的人才都能得到邀請,這就對更好的人才產生更大吸引力”。
余偉后來領悟了,公司通過“收割”,消化學習傳統行業里的精華部分,把最好的經驗沉淀到自家體系里。
此前在傳統行業里浸泡多時,半途投身創業公司后的這一年,余偉有何感想呢?
首先,成長速度和信息量是過去8年的總和都無法與之相比的。余偉發現,公司里的年輕員工不會感受到很強的層級概念,自己負責的崗位有復合性,業務限制較少,一下子承擔很多角色,不怕操作不了,就怕自己沒想法。
創業公司的節奏快得過癮。最初兩個月,此間的“快”,讓余偉感覺到自己做了完美的人生選擇,但很快,他時不時掉進茫然失措的時刻。創業公司有一大特點是“來去匆匆”,變化時刻在發生。余偉所在的公司組織架構變化很快,“這3個月你做一個業務,剛剛得心應手,未來3個月業務就可能被取消了。”他更難習慣的是頂頭上司時刻在變換,有的同事3年換了20位上司。
“每換一位上司,原先團隊的默契和平衡就被打破了,要重新適應新上司的節奏。而且萬一新換的上司原本不是該領域的,‘教育boss’的成本會很高。”
具體工作過程中,創業公司的上司永遠只要一件事的結果,過程任你發揮—— 傳統行業里慢慢學習適應,上司帶你成長的情形基本不可能出現。余偉說,曾有整整兩個月沒見到上司人影,“他活在只言片語的郵件中,但你不能撂擔子。”余偉硬著頭皮“自作主張”,戰戰兢兢胡亂摸索。
周遭環境的淘汰、更替速度也快得刺激而殘忍,不適應的人立馬離開,新人分分鐘到崗,離開誰公司都能運轉如舊。余偉一邊看著企業整體明朗的前景,一邊又難免感慨個人打拼、立足的不易。和傳統行業相比,這里的生存環境真是一種“危險的甜蜜”。
在大學求職季,不甘于隨大流的90后女生劉佳楊,選擇去一家成立不久卻發展勢頭驚人的文化類創業公司。
工作一年多,在寫工作小結時,劉佳楊才猛然發覺,自己和這家公司的時間表仿佛是同步的,心跳節奏也是同步的,一起成長,一起受挫,一起摸著石頭過河。
工作資歷僅一年的她,能輕而易舉獲得獨立負責項目的機會,任何想法都有可能兌換成實踐的成果,公司氛圍賦予了年輕人“放飛”的自由感。
當其他大學同學上班還在等著領導派任務時,劉佳楊已獨立帶隊,組織四五場中型業務發布會。
但另一方面,公司許多組織架構和理念的從無到有,都不過短短兩三年,也處于初步階段。猝不及防的人事變動,主觀強勢的老板,以及爭強好勝的同事關系,又讓劉佳楊難以得到悉心培育和“庇護”。
職場新人多少會遭遇迷茫階段,而當“新人過渡期”遇上公司的“過渡期”,必然要以自己的青澀,去適應公司的“日新月異”。
一個經驗不足的職場新人,每天都要面對變幻莫測的突發事件。“昨晚還和我聊天的市場部主管,今早竟然就因為職場內斗,被掃地出門了,一個擔任要職、并無大錯的上司也能說走就走?”那位上司的離開,令劉佳楊唏噓了一個月。劉佳楊甚至懷疑,自己的閱歷和性格,或許不適合陪著“探索期”的創業公司一起走下去。

跳槽呢?她也不舍。外界對公司的評價那么華麗,劉佳楊自己也篤信公司定有大好前景,“如少年般未來可期”。
30歲的逯瑤,是一家科技類創業公司的高管。和其他年輕的普通員工相比,除了個人的發展前景,逯瑤每天腦子里盤旋的都是公司的大局和利益,如何招到優質人才,如何避免可能遭遇的危機。
因為自己大學剛畢業時候的全力以赴,以及命運賦予的好運氣,作為公司早期加入的員工,位于管理層的逯瑤走在了同齡人的前面。
她所在的公司,比她年紀大的下屬比比皆是,她有3個助理,其中生活助理比她年長10歲。
創業公司前行速度之快,個人工作強度之高,員工們或許還能顧影自憐地抱怨“停不下來”。可作為管理者,逯瑤不得不用無比理性、克制乃至冷酷的態度,維系公司運轉,她得具有超越年齡的決斷和魄力。比如毫不留情解雇掉她認為不靠譜、不合適的員工,比如再難的項目除了迎頭頂上,死磕到底,沒有第二個選擇。
雖然已是他人羨慕的創業公司高管,但逯瑤覺得自己距離創業者還隔著相當長的距離。她感激而坦誠地表示,個人主要價值的體現,基本都是這個平臺賦予的。“你個人就算是能量再大,沒有團隊,沒有這個平臺,你都發揮不出來”。
逯瑤全部的生活幾乎都和這家公司綁定在一起,日子沒有喘息的空隙。她的住處與公司僅一街之隔,周末早晨她也會去加班。
偶爾遇到非常難過的事情,卻沒有痛哭和崩潰的閑暇,想著做完手頭的事再難過吧,可是等夜深人靜忙完了,發現那點憂傷不是什么大事嘛,洗洗睡了。
逯瑤有時候感覺對不起父母,沒時間談戀愛,更別提結婚。逯瑤會狠狠羨慕和祝福公司里步入婚姻殿堂的下屬,“她們過的才是對的生活”,而職責似乎讓自己遠離了內心向往的家庭生活。
逯瑤說作為女性、“女強人”,她也會經常思考生活與工作的關系。一個好姐妹37歲選擇離開奮斗的事業,回歸家庭,“她留給我一句話,姐妹我走了,不知道你還能撐多久,但是送你一句話,多注重自己。”
逯瑤觸動很深。創業公司能給優秀人才以榮光,以及超越自我的可能性。創業公司年輕人得到時代饋贈的同時,困惑亦如影隨形:若是離開此時此地的創業公司,下一步的目標在何方?年紀輕輕是否定要犧牲掉生活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