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哈蒂爾馬來西亞“傳奇”重現

文/劉海平

說起東南亞的政治，很多人都喜歡將其比喻為戲劇舞臺。多年來，如蘇加諾、李光耀、蘇哈托和杜特爾特等若干位政治生涯極富個性、話題性甚至戲劇色彩的政治人物，在東南亞的政治舞臺上起起落落。

強烈的戲劇性是東南亞歷史人物星座的特有光譜，而今年戲劇再次上演高潮，馬來西亞前兩個世代的總理馬哈蒂爾，以92歲高齡逆襲成功，在大選中扳倒了他的弟子納吉布，并把馬氏自己曾長期領導的國民陣線拉下馬——這是1957年以來該黨首次失去政權！

馬哈蒂爾，對馬來西亞人來說是傳奇，他改變了這個國家，擊倒了所有的對手，他的執政年代是傳奇年代，他的重掌政權就是傳奇的重現。

時代象征 強力推動國家現代化

2018年5月10日晚，馬哈蒂爾在吉隆坡的馬來西亞國家皇宮宣誓就職新一任總理，這是他時隔15年后再次擔任此職，1981年至2003年，他曾連續擔任總理22年，是馬來西亞迄今任職最久的總理。92歲高齡的他，也成為目前世界上最年長的政府領導人。

1925年12月20日，馬哈蒂爾出生在馬來西亞吉打州首府亞羅士打的一個平民家庭，全名為馬哈蒂爾·莫哈末，家中排行第10，他的父親是一名教師。馬哈蒂爾的相貌與馬來人和華人都差異明顯，因為他的家族有印度血統。

天賦異稟的馬哈蒂爾自小成績優異，1946年12月，他以優良的成績通過了劍橋大學的校外選拔考試，但由于家里太窮，不得不放棄了赴英國上學的機會，轉而入讀新加坡的愛德華七世醫學院。1953年，他得到醫學學士學位，并于1957年在家鄉吉打州開辦私人診所，由于醫德良好、醫術高超，很快有了名氣。因為是行醫出身，馬哈蒂爾后來一直有個尊稱“Dr M”。

與學業和本行相比，馬哈蒂爾在政治上的“開蒙”也很早，1946年，他就加入巫統（全稱“馬來民族統一機構”），開始參與推動馬來亞民族獨立的各種政治活動了。1964年，他當選國會下議院議員。1981年至2003年，馬哈蒂爾擔任馬來西亞總理，在其擔任總理的22年間，馬來西亞發展迅速，成為“亞洲四小虎”之一，他本人被尊稱為馬來西亞“現代化之父”。

而在今年大選中被馬哈蒂爾奪走執政權的，正是他以畢生之功為之奮斗的以“巫統”為核心的政黨聯盟，自1957年英屬馬來亞獨立以來，后者在該國一直連續執政逾60載。

馬哈蒂爾大學畢業

老兩口

馬哈蒂爾與納吉布決裂前亦師亦友

縱橫捭闔 一生不斷推翻對手、扳倒接班人

在馬來西亞政壇，馬哈蒂爾締造了一個前無古人的神話：在他參加過的所有選戰中，無一敗績。

無獨有偶，他的另一項絕技就是“秒殺天王”：他參與推翻或領導推翻了4位總理：開國總理東古·阿卜杜拉·拉赫曼、“團結之父”侯賽因·奧恩、自己的接班人阿卜杜拉·巴達維、自己扶植頂替巴達維的納吉布·拉扎克；整垮了自己的三個副手：穆薩·希塔姆、加法爾·巴巴、安瓦爾·依布拉欣。馬來西亞迄今除馬哈蒂爾之外只有5人當過總理，其中未與他正面交鋒的只有他的政治恩師阿卜杜勒·拉扎克·侯賽因，但是阿卜杜勒·拉扎克的兒子納吉布·拉扎克如今又是被馬哈蒂爾猛烈追打，大選失敗后，他還有可能因“一馬”貪腐案、蒙古情人謀殺案和MH370事件隱瞞內幕而被送上法庭，難逃牢獄之災。

那么，是哪些要素賦予了馬哈蒂爾戰無不勝的力量？

首先，馬哈蒂爾的確擁有出眾的才干。眾所周知，正是在他的任內，馬來西亞完成了從農業國家的工業化與城市化，其間國內外矛盾復雜而尖銳，但他深謀遠慮，施政有序，擅長戰略思維，保證了國家在他治下始終沒有偏離正常發展的軌道。在對外關系方面，他也想盡辦法平衡與各大國和重要鄰國之間的關系，基本上做到不卑不亢，不偏不倚，借勢發展，規避矛盾焦點。

其次，馬哈蒂爾政風穩健，意志頑強，手段強硬。比如，在1997年的亞洲金融危機期間，果斷拒絕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應急建議，由政府出手對貨幣進行強力介入管制，為此不惜與情同父子的副總理安瓦爾決裂。不久，馬來西亞的危機應對政策見效，經濟復蘇步伐是東南亞受金融危機打擊國家中最快的。1999年，該國經濟增長率就接近危機前的水平，經濟重新步入了穩步增長的軌道。可以說沒有馬哈蒂爾，就沒有20多年來馬來西亞經濟、金融發展的基本格局。

同時，與馬來西亞其他政治人物相比較，馬哈蒂爾相當清廉，這也是他最重要的殺手锏。馬哈蒂爾曾長期掌權，在國內擁有絕對優勢的資源和權威，當代馬來西亞的諸多標志性建筑如吉隆坡雙子塔、吉隆坡國際機場、南北大道和雪邦國際賽道等，都在馬哈蒂爾任內完成，但卻很少有馬氏本人涉嫌貪腐的傳聞流傳。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馬來西亞的很多政治人物都曾深陷貪腐丑聞甚至官司的困擾。所以，每當他要開打選戰，廉潔都是馬哈蒂爾最重要的個人標簽。

同時，他對政敵下手狠辣，決不留情，一旦某個人與他的政見相左，或者對他的權位形成實質性的威脅，他就會在其進一步坐大之前毫不猶豫地將其踢出局。

最后，馬哈蒂爾的身體非常健康，良好的個人生活習慣保證了他在92歲高齡仍能夠組建、領導團隊，打贏激烈的選戰。

劍指貪腐“一馬”案成倒轉乾坤重要抓手

2003年10月，已經77歲的馬哈蒂爾結束了22年的總理任期，把職務移交給副手巴達維。但是，當時馬哈蒂爾僅僅是隱退幕后，當起了垂簾聽政的“造王者”角色。

2008年，“巫統”在選舉中丟失大量席位，預感到危機臨近的馬哈蒂爾以“軟弱、搞裙帶關系”為由，很快把巴達維趕下臺，換上自己政治恩師的兒子納吉布于2009年接任總理。但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上臺后的納吉布與馬哈蒂爾漸行漸遠，涉貪涉腐，急于培植個人勢力，將“老朽”的馬哈蒂爾及其派系邊緣化，感覺受到背叛的馬哈蒂爾指責納吉布貪腐，并要求其下臺，與納吉布徹底鬧翻。馬哈蒂爾說，提拔納吉布是他“一生中犯下的最大錯誤”。

在無法通過黨內程序扳倒納吉布的情況下，90歲高齡的馬哈蒂爾干脆退出奉獻一生的執政黨“巫統”，成立土著團結黨，并組成了反對派的希望聯盟。為此，馬哈蒂爾放下身段，一個一個將自己幾十年的政敵招至帳下，甚至主動找到曾與自己決裂的前“繼承人”、已經另組反對黨的安瓦爾，與之捐棄前嫌并聯手組成“紛爭聯盟”。

馬哈蒂爾要公開通過選舉，把背叛師門的“門徒”納吉布拉下馬，最大的殺招還是反貪腐。

據馬來西亞和美國媒體披露，2009年，剛上臺不久的納吉布主導設立了一家帶有國家公營性質的投資機構，命名為“一個馬來西亞”發展公司（簡稱“一馬”公司），資金主要實際來源是馬來西亞納稅人。《華爾街日報》2015年報道，其記者看到的一份文件顯示，有高達26．72億馬來西亞林吉特（約合42．8億元人民幣）由“一馬”公司轉入納吉布私人賬戶。但是，主導調查此案的馬來西亞檢方和警方人員承受了來自納吉布方面的巨大壓力，總檢察長也被解職。

但是，隨著以馬哈蒂爾為首的反對派聯盟抓住此案不放，并窮追猛打，“一馬”案越來越多的內幕被公之于眾，納吉布的政治生命也隨之完結。

馬哈蒂爾勝選宣誓就職后不到一周，馬來西亞警方于5月16日深夜突擊搜查前總理納吉布的豪宅，帶走大量奢侈品和巨額現金，納吉布本人也被馬來西亞反腐敗委員會找去多次問話。

相濡以沫 夫人91歲高齡一世相伴

馬哈蒂爾曾因其強勢作風得罪過很多人，而他的妻子哈斯瑪為人低調、和藹可親，非常受馬來西亞人的愛戴和尊重。馬哈蒂爾此前在擔任總理期間獲頒馬來西亞最高封銜“敦”，而當時作為總理夫人的哈斯瑪同樣獲得這一封銜。

哈斯瑪與馬哈蒂爾相識于上大學期間，兩人相濡以沫，攜手度過了幾十年的人生，有三個女兒和兩個兒子。哈斯瑪一直支持馬哈蒂爾的事業，在他當總理時如此，在他退出巫統加入反對黨陣營時依然如此。今年的大選，馬哈蒂爾到各地參加競選活動，91歲的哈斯瑪幾乎總是陪在他身邊，5月10日馬哈蒂爾完成宣誓就職儀式，哈斯瑪與他一同經歷了那個時刻。

92歲高齡再次當選一國總理，這一次還要干多久？很多人都在問馬哈蒂爾這個問題。但是，這不僅取決于馬來西亞國內外的政治環境和馬氏的個人意愿，更要取決于他的身體狀況。

健康，一夜之間成了關系馬來西亞政壇走勢的一個最重要的關鍵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