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很長 我要學會如何愛你

文/任任艾

世界上最讓女人安心的話

葛珊珊大學一畢業就在全家都反對的情況下和彭彬結婚了。

彭彬，酷帥卻欠債，處事傲嬌不憂慮，一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之勢。

婚后的生活是甜蜜的，甜到葛珊珊只想對所有的年輕女孩傳授經驗：請在年輕時去愛，并嫁給愛情。

一天，她獨自逛街，破天荒地遇見了幾個老同學。老同學們一齊討伐：“竟然不告知就不聲不響地結了婚。去你家，今天必須得讓你家那位請大餐。”葛珊珊豪爽回應：“必須的啊！”

剛進到她們的租住房沒多久，彭彬回來了，沒進門就高喊：“珊珊，晚餐來了！”

當彭彬把晚餐放桌上時，所有人都看清了，是五個白饅頭和看起來三四兩的豬頭肉。

隨彭彬進來的是一屋子酒味，彭彬豪爽地指使葛珊珊招呼老同學去吃飯，大著舌頭說：“左邊床頭柜里還有三百五十二塊錢。”

葛珊珊頓時尷尬，原來愛情生活在現實窘境里是會難堪的，剛剛帶老同學進出租屋時她都沒有這種感覺。

老同學們口徑一致借口約下次吃飯，因為彭彬醉了，需要休息。

屋子一下子清冷下來，葛珊珊婚后第一次審視醉酒橫躺在床的男人，還有眼前這個簡陋的家。家里除了一張新床，其他都是彭彬之前單身時用的，舊的。

那五個饅頭和拳頭大小的一包鹵豬肉隨意地放在案板上，旁邊菜筐里是幾根蔫了的青菜和胡蘿卜。

她忽然感覺屋里原本跳蕩的愛情一下子全沒有了。她都結婚半年了，她是怎么在這個屋子里生活的，每天都做了些什么，她都想不起來了。以往她每天都生活在愛情里，有愛飲水飽。

可，真是這樣嗎？一個家，只剩下三百五十二塊錢。她沒有工作，因為剛畢業就新婚，還沒顧得上找。彭彬沒有工作，因為辭職了，想和人合伙開飯店。對了，還欠債。

葛珊珊婚后第一次一夜沒睡，彭彬醉臥不醒，她焦慮難安。

看著葛珊珊一臉焦急和憂慮地計劃著未來怎么辦，酒醒的彭彬很大男人地手一揮：“你愁什么，不是有我嗎。”

一切有我。這是世界上最讓女人安心的話。

有點懷疑自己的婚姻

彭彬為了合伙開飯店的事忙開了，葛珊珊安心了，也懷孕了。

但每天晚上，彭彬都和哥們兒喝酒，然后爛醉而歸。最后一次回來，口里念念有詞，說那些人算什么朋友，全都唯利是圖。原來，彭彬打算技術入股。他從小到大的理想就是當廚師，在學廚師這條路上，他吃過苦也耐得了勞，做菜技術也不錯。但這次卻被委婉拒絕了。

葛珊珊看見了彭彬的頹然，從她認識彭彬以來，這個男人對一切都不屑一顧，現在卻在金錢缺失的情況下要委曲求全。

愛和母性讓葛珊珊無畏，豪氣倍增。

第二天，她就去銀行取出了在結婚前夜老媽悄悄塞給她卡里的所有錢。面對彭彬的疑慮，她調皮地說：“怎么了，不相信你能給我好的生活，還是不相信自己能賺到比這些更多的錢還我？”

葛珊珊只記得彭彬像孩子似的狠狠地擁抱了她。

彭彬賭氣般地和之前委婉拒絕他的哥們兒合作成功。對此，葛珊珊都想跑到那些人面前“哼”一聲。

那段時間，彭彬很忙，葛珊珊很快樂，只是這樣夫唱婦隨的時光沒有持續多長時間。生意就像出海捕魚，市場就如海上的風云，變幻莫測。

當有一天葛珊珊聽到彭彬很正經地問：“珊珊，你大學時的理想是什么？”她只稍愣了一下并不在意道：“我的理想就是和你結婚。”彭彬皺了下眉頭。

沒幾天，她就知道了，彭彬他們那個飯店的位置因為道路改道，已經一段時間客流巨減，入不敷出，瀕臨倒閉。其實，原先生意也不紅火。

葛珊珊猜測，彭彬也許想讓她去工作，來減輕他的負擔。她看著自己顫顫巍巍的肚子，心有些涼意。

這天，葛珊珊有點懷疑自己的婚姻和男人。

心生戚戚

兒子滿月的時候，彭彬正式失業了。

接下來的日子，彭彬整天在外奔忙找工作，葛珊珊一直覺得他都沒有好好看過兒子。她沒有難受，只有心疼，心疼過后是忍不住的無限“關愛”。她會每天打上幾個問候電話，或微信或語音，而不在乎彭彬回不回。

星期五，天陰冷得厲害，天氣預報說有雪，葛珊珊焦急地等著面試晚歸的彭彬，她最后一個電話彭彬接了，他滿是歉意地說：“我還要再等一會兒才能回去，正在面試，前面還有五個。”

掛完電話，沉默三秒，葛珊珊“哇”地哭了。不是為貧賤夫妻百事哀，不是為彭彬沒有在好多個這樣的時日里陪在她們母子身邊，而是因為彭彬在電話里隱忍的聲音。這個男人現在已經不把委曲求全當回事了。

彭彬這次找的工作和廚師大相徑庭，葛珊珊忍不住怨責：“這和你的大酒店廚師夢想毫不沾邊，你去咱門口路邊的砂鍋店應聘個配菜的也行啊！”他回：“工資高。”

是啊，工資高，現在家庭迫切需要的現實。

彭彬又開始披星戴月地忙碌，葛珊珊的不安卻與日俱增，她懷疑自己得了產后抑郁癥，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覺得彭彬這么委屈自己為這個家當牛做馬，她只有坐享其成，而心生戚戚焉。

她加倍對他好。

當電話打不通的時候，她就發個消息：“我愛你。”

彭彬晚歸的時候，她就發個語音：“飯在桌上，老婆在桌邊，兒子在炕頭。”

彭彬偶爾回“哦”，偶爾回個笑臉。

有一次，彭彬沒回她，她就發個語音：“我在路口等你。”然后他真執拗地等在樓下不遠處的路口。陰冷的天，她把自己和孩子裹得像兩只熊，看到彭彬的歉疚和慍怒，她微笑耍寶：“我不是怕你被美女盯上沒有借口嗎，我幫你呢。”

“你以前不這樣的。”

“是嗎，你記錯了，我以前就這樣。”她耍賴。

終于有一天，打了幾通電話接不通后，她急了。她原本沒有什么事，只想告訴他她中午做紅繞肉了，做得很好，同時想叮囑他幾句上班小心，注意安全。可彭彬一直沒回。她急得都想去找他了。

終于電話接通了，彭彬口氣粗魯：“干什么不停地打電話，我忙著呢！”

“孩子病了，在醫院呢。”她不自覺地撒了謊，孩子本來早上是有點兒發燒，但沒有大礙，可她秒速決定上醫院。

彭彬火速趕到醫院，看到的情景是葛珊珊提著一包藥，孩子咿咿呀呀活蹦亂跳，額頭不冷不熱。

彭彬火了，他們第一次大吵。他說這樣騙我有意思嗎？葛珊珊也怒了，她說難道你希望孩子生病嗎？

結果是彭彬厭棄地說：“葛珊珊，我很累，拜托你安生點兒好嗎？”

葛珊珊反駁：“孩子又不是我一個人的。”

“掙錢也不是為我一個人。”彭彬叫囂完，揚長而去。

葛珊珊呆立，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一天，她會為了彭彬失望，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原來依靠的是這么一個男人，會擠兌她，對她發火，惱羞成怒，然后把她丟到大街上。

站在大街中央，空虛感鋪天蓋地。

當初的理想是什么

葛珊珊沒有想到的還有，她會拿孩子撒謊要挾彭彬，會執著地冒著嚴寒等彭彬回家，只為讓彭彬感覺到她的愛。

可這是綁架。她心里無限明白。

同時明白的還有，當她全心愛著彭彬的時候，她在拋棄自己。

“依靠”，葛珊珊審視這個詞語，她不自覺地把自己綁到了彭彬身上。

他這是膩煩了。誰會不膩煩？葛珊珊忽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恥辱感。

“你大學時的理想是什么？”彭彬這么問過她。當時她避而不答，是覺得有了彭彬的愛情，一切都無所謂。

走在路上，前面一對小情侶在吵架，男生說：“你總是那么忙，我又不需要你掙很多錢，我能養你，你就多抽出點兒時間陪陪我。”女生說：“那樣的話，我就不是我了，那樣的我你還愛嗎？”

那男生還說了什么，葛珊珊沒聽清楚，隨著他們走遠，他們的話也隨之遠走。但她看見他們手牽手。

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不是依賴他，沒有他就不能自由自在地活，而是成為本來的自己昂然生活，那愛人就還是原先的愛人，或者是更愛你的愛人。

葛珊珊馬上就有了這個結論。她不自覺地依賴，以至于彭彬都成為不了他自己。

當她走到家門口的時候，轉頭，意料之中地看見跟在她不遠處的彭彬。他不會丟下她，她一直都知道，但不知道他一直可能有點兒累。

有陽光照了進來

彭彬的沉默就是妥協。

孩子睡了，他仍然沉默。

但葛珊珊屬于有錯即改型。

“彭彬，你知道嗎，我的理想是做平面設計，這是我的專業。”她忽然說。

彭彬抬頭愣愣地看著她，她裝遺憾：“唉，婚結得太早，孩子來得太慌亂，簡直沒有時間來照顧我的理想。我決定了，從現在開始，我每天要抽出一點兒時間來安慰我的理想。你，也適當調整一下工作時間照顧孩子，你作為家屬，不能成就我，但不得妨礙我成為我自己。哼，為了愛你和孩子，我都……”

“好。”話沒說完，彭彬就答應，都不過問她是否能堅持，能成功。快得讓她心生失落，但也讓心里的空虛羞恥感一掃而光。

她忽覺之前關懷電話那些事都好荒唐，根本沒有她這刻的“盛氣凌人”來得真實可靠。于是她又居高臨下地教訓彭彬，她只不過才結婚不到兩年，生完孩子不到一年，彭彬就膩煩她了，彭彬趕緊解釋說他沒有。在醫院那事是他不對，但不是有原因嘛。但她不聽，繼續教訓。

她還說，通過兩年的觀察，彭彬這人是偽處女座，一點兒也不追求完美，不堅持己見，顧慮小事而放棄理想，且大男子主義明顯。

葛珊珊越說越興奮，越撕越痛快，就開始要胡謅了。她說認為有壓力自己扛的行為是自卑的表現，她是絕對不會這樣的，要知道她學歷可是比他高的，理想目標是非常明確的，修整這兩年，只是為了提早完成人生大事，恣意地享受新婚，在新婚最甜蜜的時候孕育愛情的結晶。雖然生活實苦，可他們還如此年輕……

“啵！”在她眉飛色舞說年輕的時候，彭彬毫不猶豫地親了她一下。

忽如其來的吻。

“珊珊，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就是這個樣子。這么聰明自信，這么堅持自我。”彭彬聲音透著激動，就像得到救贖一般。

這到底是道歉呢，還是表白。

葛珊珊的心一下子顫到不行，感覺有陽光照了進來。原來在愛人面前醒悟和認錯是這么微妙美好的事，而企圖成為自己竟然是這么救贖且高尚的事。

葛珊珊忽然就感謝自己的年輕，因為余生還有很長的時間，能學會怎么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