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父親的“戰爭”

一

讀小學一年級的我豎起衣領，站在校門口等父親來接。父親開著車過來，車上還坐著另一個人。剛想和父親說數學滿分、作文獲獎的開心事，父親說：“快叫伯伯”。我極不情愿地喊了那個人一聲“伯伯”。父親繼續和那個“伯伯”聊，我賭氣似地再未說過一句話。

直到吃飯的時候，父親問我：“是不是有開心的事要和我分享？”

“是呀！”我響亮回答，迅速將得一等獎的作文遞上。

父親在那兒哼著：“大樹在流淚，小河在哭泣……”我躥到父親面前，手舞足蹈，大聲唱：“我們是祖國的花朵，陽光下盡情唱著歌……”

二

初二的時候，一次因為頑劣，和母親鬧得不可開交。母親用電話向父親“告狀”完后，一副“你等著”的神情。我著急起來，心里的“戰爭應急響應”自動升級。

“崽，我回來了！”還未待父親說完，我抄起手邊的枕頭甩了過去，吼道：“你回來干什么！她要打死我！你們都不是好人！”父親的臉黑下來，一巴掌打過來，一把拉住我，將我推出了門外，“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三

上高一的一天，我崴了腳住進了醫院。我躺在病床上胡思亂想著，什么要不要做手術、會不會留級等。想著想著就睡著了。凌晨5點多鐘，出差的父親趕了回來，守坐在病床邊。7點鐘左右，我醒了，看著窗外的一米陽光和父親零亂的頭發。見我醒了，父親對我說：“只是骨折，三天可以出院，靜養兩個月就會好，沒什么大事。”父親擠不出更多的話，就和我擠躺在一起，直到奶奶送早餐過來。父親簡單地交代了幾句就離開了。看著他疲憊的身影，不由得想起了那篇《背影》。

出院后，一家人在商量著如何接送我上下學。父親一根一根地抽著煙。半晌，父親說：“我背吧！”我有點驚愕。我比父親還重，父親能背得動我？這時，父親已走了過來躬下身子，我慢慢地爬上他的背。父親喘著粗氣背著我下樓，小心地把我放上車。

那個冬天也著實不厚道，隔三岔五地下大雨。折騰了兩個多月，寒假終于來臨，我的腳也利索了。

四

高一第二學期的一個早晨，我躲在房間玩手機游戲，被父親逮了個正著。他氣憤地搶走了手機。我懟道：“就你可以玩？”沖過去搶。父親爆發了，狠狠地將手機砸向地板，碎了一地。我的心也碎了一地，心想：“一定要還他一點‘顏色’！”

“砸機事件”沒過多久，父親因腰椎長期疼痛住院了。我心想：“你也有今天，看你還囂張嗎？”繼而又想：“硬朗強悍的父親，怎么突然變成了這樣？”

放月假的一天中午，母親拽著我去給父親送飯。

父親躺在病床上，仍然不理睬我。我轉身就要出門，母親抓住了我：“你不想知道你爸為什么要做手術？”

“關我屁事！”我吐了一句。

我被母親重重地摑了一巴掌：“你腳崴到骨折，是誰背的你？你真是個白眼狼！”

我的心突然痛了起來。不是說心是一塊沒有神經的肌肉嗎？那為什么會心痛呢？

我輕輕地返回病房，看著父親伏在病床上吃完了飯。我正準備去收拾飯盒。“我自己來！”父親慢慢把腳移到地上，穿上鞋子，拿著飯盒，躬著身子去了衛生間。

我竟不知所措。

五

“爸，我又要參加作文比賽了，寫什么呢？”

“環保吧！”

“我覺得‘大樹在流淚，小河在哭泣’就不錯。”

我們看了一會兒，會心一笑。

我走進了書房，父親提著公文包上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