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二手書市場巡禮

金鑒

女兒為我報了臺灣環島八日游，其中有一天在臺北自由行，愛書如命的我決定舍棄游覽臺北旅游景點，而去考察臺北的舊書市場。

為這難得的一天自由行能有收獲，我做足了功課，上網查到臺北舊書市場最集中的地方是位于臺灣大學與臺灣師范大學之間的中正區——羅斯福路三段，當然還有周邊的舊書市場。我打算集中精力好好看看這里的書店，買書倒是其次，將臺北舊書市場與北京舊書市場作個簡單的比較，才不枉此行。早上9點，我出賓館乘地鐵（臺北叫捷運），到臺大與臺師大之間的公館站下車時才9點半。等我找到了古今書廊二手書店，卻見鐵將軍把門，詢問對面飯館的年輕人，他說起碼也要11點以后，甚至12點才開門，這真是“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我決定到馬路對面去找誠品書店。

誠品書店

誠品店在臺北是比較有名的新書店，店內干凈明快，書籍擺放大氣而堂皇，最新出版的圖書放在最顯著的位置，讓人一目了然。看到一本史景遷史學研究起始之作《曹寅與康熙》，此書只是簡單地翻翻就放手了。出來后，決定到馬路對面的臺灣大學看看，據導游講臺大占地面積極大，可與北京海淀區媲美。我僅僅進入大門以后走馬觀花地在校內拍了幾張照片，趕緊折返出校園，繼續我的尋書之路。

古今書廊

古今書廊在中正區羅斯福三段244巷10弄17號，這家舊書店在一條街有兩個門臉，相隔兩家店鋪，一店以文史哲類圖書為主，一店以古籍字畫為主。店主賴進義是位學者，曾在大學任教。古今書廊在臺北是名氣很大的二手書店，它以藏書豐富聞名，其特色是店內珍藏很多珍、孤本，早期文學、藝術圖鑒、史哲類圖書及期刊，常常令淘書者驚喜，甚至一些圖書館和研究機構也常到這里淘書。50年來，古今書廊見證了臺北舊書市場的變遷。在價格上，《五經讀本》（1—8冊）價5000新臺幣（約1070元人民幣）、《四部讀本》（1—12冊）1800新臺幣。店主為讀者考慮很周全，在這套書的塑料袋內放一張小卡片，將書主要內容概括地說明，讓讀者一目了然，可謂服務到位。我在北京書市上也遇到過私人書商將書的塑料皮內放一張小卡片，涉及的項目可能更多：有對該書的高度概括、出版年代、印刷冊數介紹，在這方面來看，臺北與北京懂書的書商是很珍視舊書的，起碼他們閱讀過該書，否則怎能高度概括出全書宗旨。

網上有人介紹，曾在此店購買到《中國璽印篆刻全集﹒璽印》上下冊，我特意詢問店員，經查沒有，多少有些遺憾。遍覽該店圖書：《中國文物精華》（青銅卷）3250新臺幣、中國大百科全書戲曲曲藝卷250新臺幣、《篆隸行草書法譜》1000新臺幣、《宋稗類鈔》2—8冊（缺1）3500新臺幣、《元故宮遺祿﹒帝京景物略》500新臺幣，《春秋》（民國期刊）200新臺幣。我想看《中國大百科全書戲曲曲藝卷》的價格，書在書架最上端夠不著，旁邊有個小椅子，一般人就會拿過來踩上去拿書，可我看到椅子面上有墨筆書寫的“別踩我，疼！”的字樣，原來這椅子是給淘書者坐下來閱讀用的。我麻煩店員幫我取下，他搬來一個小梯子，踩上去幫我取下，該書售價250新臺幣。此書我20世紀90年代以10元購得，那時這類書屬于積壓書，拿到書市銷售，250新臺幣折合人民幣55元，與大陸現在這本書的價格差不多。二樓有一柜民國時期期刊，價格大多一冊200新臺幣，折合人民幣44元。北京市場上，民國期刊大多人民幣一兩百元，當然有更貴的。一來，這與“文革”時期大量書刊被毀壞有關，二則與我的朋友謝其章有關。為何與他有關？老謝被人譽為“民國期刊首席藏者”（以私人藏論），是京城著名藏書家。他好寫民國典故，故其大量搜集民國期刊。有人說民國期刊就是因謝其章大量購買而炒作成今天的高位，我以為這話有道理。當然我的這位仁兄筆桿子相當了得，以其獨特的筆觸，將其喜愛的書刊與20世紀文化、文藝界的人和事巧妙地結合起來，讀來極其溫馨，港臺地區對其系列書籍給予了極高的評價。

墻頭馬上

轉完幾家書店后，我回到古今書廊，卻還未開門。旁邊一家店主人是位四十來歲的女人，問我是否買書，我點頭，她說：“現在還不到點，我家也有舊書店，讓人陪你去看看。”墻頭馬上這名字我在網上看到過，卻沒抄下它的地址，能遇到善解人意的女店主是緣分。店內是開間很大，舊書占了大部分。該店還是有品位的人聊天喝咖啡的好地方，文化氛圍濃郁，我很喜歡這里的格調。一會兒，那位四十來歲的女主人也來了，她肯定是找人幫她看那間店，自己過來為我介紹她的好書，讓我頗為感動。我看到一套三冊的《金瓶梅詞話》舊書，有優美插圖的那種，問女主人書價，她說不知道，這讓我大惑不解，你是老板娘卻不知書價？她說她全托付給一位懂書的程先生代管，可打電話問問程先生。程先生過來后，與我聊了起來。他確實對書了如指掌。程先生問我是否作家，我搖搖頭，告訴他寫過幾本小書。他問什么書，我告訴他是《圓明園景觀志略》《丹棱紀事》，和即將出版的《丈量北京》，都是中央文獻出版社運作。他說上網查查，簡短時間內竟然2本書都查到了。第一本售價980臺幣，折合人民幣210元，原價30元人民幣，價格漲了7倍，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

那部《金瓶梅詞話》1800新臺幣，合人民幣400元。店內還有幾乎占了一面墻的《文津閣四庫全書》。程先生為我推薦了漢聲系列圖籍，其中有費保齡先生出版的《曹雪芹扎燕風箏圖譜考工志》標價1620新臺幣，合人民幣360元。因時間的關系，我不便在此長時間停留，詢問胡思及茉莉二手書店怎么走，程先生親自要帶我去這兩家書店，并將我送到書店門口。這種真誠對待客人的精神，令我感佩。

茉莉書店

茉莉書店較大，到處都是擺放整齊的書架，書香飄逸，給我留下深刻印象。找到我喜歡的古籍書架，貪婪地翻閱尋覓，《經學纂詁》315新臺幣、《左傳會箋》（四部刊要）上168新臺幣、《西廂記》100新臺幣、《論語別裁》上下冊700新臺幣。這里還有《陳垣來往書信集》。2001年，我在北京琉璃廠廠甸廟會的古籍書店觀看陳垣來往書信展，100多封民國教育界、政界名人給陳垣先生的信。從店員口中得知，店里這批信函是陳垣家人出版的《陳垣來往書信集》中信函的一部分，據說是20余萬元被古籍書店購入（近年來名人信札被炒得很高，現在這20萬元的價似乎僅能購買其中的一封）。這次在臺灣能見到此書，令我感慨萬千！

茉莉書店給我留下最深的印象是，店內被隔出很寬敞的天地，下面是木制地板，方便讀者在此席地而坐，享受讀書樂趣。幾位女生穿著拖鞋走過寬敞的地板，坐在靠窗的寬大窗臺上閱讀自己喜歡的書籍；在另一角落，一位男子坐在桌旁正在抄寫著書中內容。這讓我想起北京美術館東面的三聯書店，雖然也提供靠窗的幾套極小的桌椅，顯然缺乏大都會的大氣，缺乏茉莉書店的溫馨。而一切為了讀者，才是書店魅力所在。這點上茉莉書店顯然做得很好。

雅舍書店

在雅舍書店，我看到一些大陸出版的書，讓我感到很溫馨。譬如說《中華文物集成》第四冊名畫，售價3000新臺幣；《中國民間畫史圖錄》上下冊，上海人美1991年8月出版，售價2000新臺幣；《詩經楚辭鑒賞辭典》400新臺幣。我看到這里有一套《中國繪畫史》上下冊（故宮博物院徐邦達主編），售價2000新臺幣，合人民幣444元。我在20世紀90年代初在勞動人民文化宮書市以46元購買了《中國繪畫史》上下冊，該書出版于1984年10月，出版時售價9.8元。這里的《西泠印社藏品集》售價900新臺幣。2010年，我在北京燈市口中國書店購買《西泠印社藏品集》用100元人民幣，以900新臺幣計算折合人民幣200元，上漲了一倍。

胡思書店

胡思二手書店的書，價格相對便宜。進門后看到墻上有洛夫題寫的店名，書法瀟灑，經店員允許拍了照片。雖然胡思店面不大，卻顯得井井有條，精選有特色的書放置在收銀臺的右邊，便于讀者閱覽選擇。我在該店選了《四書白話句解》《文心雕龍注等六種》《左傳句解》三本書，大多是民國四五十年代印刷，共計360新臺幣，合計人民幣80元。以我多年來的淘書經驗，這類書在北京起碼要每本以人民幣百元計，上月在北京燈市口中國書店購《五經通解》（年代與臺購三本相近）100元。以此推算，該是臺北古籍類三本書與北京古籍類一本書價值相當，可見臺灣舊書之廉價。

胡思店主曾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這些舊書，不論是上門售的書，還是店家搜集的書，都希望能有善待她的新主人。這些舊書，如同自己的女兒一樣，幫她找到最好的婆家，將她嫁出去，希望每本書都會得到應有的尊重，并將它的生命繼續延續下去。

尊重知識，愛護書籍，說得多好啊！

（編輯·宋冰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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