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有擔當災民有活路

楊明

明景泰四年（1453年）正月，初入官場的愣頭青戶科給事中王竑大膽地給明代宗朱祁鈺上了一道奏疏，內容如下：“請敕責諸臣痛自修省，省刑薄斂，罷無益之工，嚴無功之賞，散財以收民心，愛民以植邦本。陛下益近親儒臣，講道論德，進君子，退小人，以回天意。”

說來也怪，面對這道氣勢洶洶的奏疏，朱祁鈺竟然不生氣，反而真的聽從建議，發下詔書，修身反省。

為什么會這樣呢？原來，前不久安徽的鳳陽，江蘇的淮安、徐州三地連發大水，連天的大水淹沒了大片田地，毀壞房屋無數，一時間，百姓流離失所，人心惶惶。然而，當時像開倉放糧這種大事，必須一級級匯報上去，等到朝廷審批，再一級級批示下來，地方官員才能開倉放糧賑災。

雖然在出現災情的第一時刻，王竑就火速寫好了奏疏，八百里加急往上報了。可再怎么八百里加急，也得靠馬蹄子一步一步跑過去。于是，慢慢開始出現有人餓死的情況。守著滿滿一倉庫糧食，硬是讓人餓死了。王竑聽到匯報，一怒之下，決定不等批示，直接開倉放糧。

得知王竑開倉放糧，災民們蜂擁而來，很快擠滿了專設的賑災場地。可人多，需要的糧食也多。滿滿一倉庫糧食很快見了底，卻還有不少災民瘋了一般投奔過來。

看著災民，王竑頭都大了。于是，他派人四處打聽儲糧的倉庫，結果還真有，徐州廣運倉還有滿滿一大倉庫糧食。王竑立馬率人趕往徐州。

見到掌管倉庫的宦官，王竑一句廢話也沒有：百姓早晚都有為盜的可能，如果你不聽我的，萬一有變，我就先殺了你，然后自請死。看著氣勢洶洶的王竑，宦官當然害怕了，這可是當年在朝堂上當場打死錦衣衛指揮使馬順的人啊。

于是，王竑獲得了廣運倉的糧食，并派人嚴格按照定量，每天分配給災民。暫時緩解了燃眉之急，王竑又趕緊上了一道奏疏，一是急請朝廷分撥錢糧進行賑災，二是給自己請死罪。

人命關天，朱祁鈺哪里顧得上治罪，緊急派遣侍郎鄒干帶著庫金趕往災區，并交由王竑全權處理，正式讓王竑統領賑災事務。

有錢有糧，心中不慌，加上皇帝的支持，王竑勁兒頭更足了，帶著大小官員，沒日沒夜地巡查災區救災與重建工作。但庫金又不是聚寶盆，發出去就沒了，后面的災區，已經沒有錢糧可以分撥了。

山高皇帝遠，朝廷一時也難以支援。于是，王竑又使起了對待徐州廣運倉宦官的那一招，叫來當地的商人財主，還是一句話：災民如果得不到救濟，早晚會變成盜匪。商人財主當然都不傻，心里明白一旦民變，自己就是最先受害的。

于是，一直熱衷于大發國難財的商人財主，竟然破天荒地發了善心，紛紛拿出老本賑災。

僅僅填飽災民的肚子還不算，王竑又在災情基本恢復的地方投放耕牛、種子以及農具，以盡快恢復生產。與此同時，王竑開始收殮、埋葬死于災荒的災民，以防瘟疫擴散。

就這樣，面對災情，王竑沒有死腦筋，頂著殺頭的風險率先賑災，跟死神賽跑，最后硬是救活了185萬多名災民。賑災結束后，王竑上書請罪。朱祁鈺不僅沒有降罪，還夸贊王竑：“賢哉都御史！活我民矣。”

（吳寶河薦自《文史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