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老媽

文/李維明 圖/思奇

暮靄沉沉，籠罩住了這一大片沙漠，酷熱的天氣也變得涼爽起來。吵了一天的知了終于閉嘴了。這時遠方卻傳來了幾只湖狼的嚎叫，彼此呼應，時而低沉，時而高亢，更襯出這里的一派荒涼。

在灌木叢下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洞，這洞里還套著幾個小洞，小洞與小洞之前有曲折的小巷相連。這便是貓鼬們的新家了。

他們吃過了晚飯。小貓鼬們嘰嘰喳喳談起了這一天的經歷，談起了住進新家的感受，還談起了明天要去“餐館”（媽媽新發現的一塊濕地）狠狠地吃一頓。

他們抑制不住的興奮。媽媽催促了幾次，讓他們早點睡覺，但他們睡不著，仍是低聲說個不停。

“睡覺！睡覺！”媽媽大聲呵斥著這些不聽話的孩子們。

鞋子沒有加入這些談論中。他不感興趣，甚至覺得很煩，他準備出走。

是的，出走，就在今天夜里。

這是高度保密的事，他沒有透露過半點風聲。

他想離開媽媽，想獨自出去闖天下，想組建自己的家庭，想成為一言九鼎的老大。

他不喜歡鞋子這個名字，一點也不喜歡。

為什么取這個名字，他問過媽媽。

媽媽說生他的那一天沒有奶水被迫出來覓食，見路邊有一只旅人丟棄的鞋子，于是就給這新生的兒子取了這么個名字。

“就這么簡單？”

“是的。”

“有什么意義？”他有些不甘心。

“沒有。真的沒有。”

鞋子失望至極，繼而強烈不滿。這是多么的隨便。一只丟棄的鞋子竟然成了自己的名字，這也足見媽媽對自己是多么的不重視。

鞋子站崗、覓食、當保姆、掘洞蓋屋、跟蹤反跟蹤、探尋水源、格斗等等十八般武藝都已掌握了。他認為自己已經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但媽媽仍然對他不滿意，批評是家常便飯。這不，今天又當著弟弟妹妹的面訓斥他了，弄得他很沒面子。

今天是新家工程完工的日子。

鞋子認為自己承擔了這其中的大部分工作。他是功臣，理應得到媽媽的獎勵，理應得到弟妹們的尊敬和膜拜。

但媽媽責怪他少挖了一條通往屋外的秘密通道。這算不得什么大事，以后補上就是了，但媽媽說不行，硬逼著他在全家人入住之前把這條通道挖好了。

無奈，他只有帶著幾個弟弟干。

弟弟們偷懶，消極怠工，但他不行，這賬媽媽算在了他的頭上。

洞挖完了，他累成了一攤泥。

無盡的夜色覆蓋了一切。那一勾彎月也被一團烏云遮擋了。洞里洞外現在都是漆黑一片。弟弟妹妹們的鼾聲此起彼伏，其間還夾雜著誰的囈語。是走的時候了。但這一刻鞋子突然有了留戀，有了對媽媽的愧疚。

真沒出息！你得走了，必須得走了！他在心里罵自己。

鞋子悄悄站起了身，從居室走出去，拐進了曲折的巷道。

沒走幾步，他嗅到了一股陌生的氣味。

有不速之客！

恰在這一刻，月亮從烏云里鉆出來，幾縷慘淡的月光打進洞來。喲，這是一條長達兩米多的暗褐色的蝰蛇。

蝰蛇立起了身子，吐著信子，兇狠地盯住了眼前的獵物。

“有蛇呀！蛇！”鞋子立刻發出信號，他那凄厲的叫聲在洞里回響起來。

貓鼬們紛紛起來了，他們一時弄不清狀況，家里亂成了一團。

鞋子與蝰蛇對峙。蛇吐著信子向鞋子逼來，鞋子害怕得往后退，他的背抵到了洞壁。蝰蛇頭呈三角形，兩只小眼射出兇光。他有一對中空的可注射毒液的牙，被他咬了很難活命。媽媽和他講過遭遇毒蛇最好的辦法，逃得遠遠的是上策。但現在他無路可逃。

鞋子感到了恐懼，似乎看到了死神的影子。他想我就要死了。他想張嘴呼救，但嘴里卻發不出聲音來了。

這時一個黑影沖了過來。

是媽媽。媽媽擋在了鞋子前面。

“我來對付他。快，你領著大家從秘密通道撤出去！”

鞋子猶豫了一下。

“快！”媽媽大叫一聲。

鞋子聽從了媽媽的命令。

鞋子領著慌亂的弟妹們從剛挖好的秘密通道跑了出去。這時他才體會到媽媽的苛刻是多么明智。沒有這一條通道，今天對貓鼬家族來說將是毀滅性的災難。

他們出了洞口便不愿再走了。

媽媽一直沒有從通道里出來。

弟弟妹妹們哭喊著要沖進洞里救媽媽，鞋子阻擋住了他們，他知道蝰蛇的厲害，被他咬了后，很少有活下來的可能。

鞋子讓弟妹們在洞外等著，他自己潛回了洞穴。他高度警惕地前行，并設想著與蝰蛇遭遇時采用什么對策。

那幾縷慘淡的月光依舊照在那里。這時他看見了伏在地上的蝰蛇！

蝰蛇一動也不動，頭對著鞋子過來的方向，身體則像一根粗的繩子蜿蜒藏進了黑暗里。鞋子不敢貿然過去，也知道這是蛇們在伏擊中慣用的伎倆。人家這是在等待獵物，只要你再靠近他，他便會閃電一般發動攻擊。

媽媽不在這里，那，她一定是兇多吉少。

淚水奪眶而出，他哭了。

不能哭，要冷靜，他命令自己。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了。蝰蛇仍是沒有動靜。這是怎么一回事？鞋子又靠近了一點。這時他看清了蝰蛇被咬爛了的腦袋。呀，這是媽媽干的？

鞋子見過媽媽與別的貓鼬打斗，咬、撕、拽、扯、絆，無所不能。她沖殺起來，如入無人之境，所向披靡。爸爸在世時曾說過媽媽功夫了得，方圓十多公里的貓鼬都不是她的對手，就連人高馬大的老爸也甘拜下風呢。當時鞋子以為老爸是在有意奉承媽媽，現在看來媽媽的功夫確實不一般，否則何以制服這樣一條兇惡的蝰蛇？

“媽媽！媽媽！”鞋子喊了起來。

周圍靜悄悄的，沒有回應。

“媽媽！媽媽！！媽媽！！！”他哭得毫無顧忌。

弟妹們也擁了進來，他們也一起尋找媽媽。

曲折的洞里哭喊聲一片。

貓鼬們最后是在洞外找到媽媽的。媽媽被蝰蛇咬到了，已經奄奄一息。見到鞋子和其他孩子，她努力睜開眼無力地說：“鞋子你去前面小溝邊采些鴨跖草。以前我曾指給你看過，嚼爛了敷在我傷口上。”

說罷，她就昏迷了過去。

鞋子交代了弟弟妹妹們幾句，自己立刻就去尋找鴨跖草。這次選擇新家，媽媽特地找了這靠近水源的地方，所以鞋子很快就來到了水溝邊上，并在潮濕之處找到了救命的鴨跖草。

他火速返回。

媽媽是第三天才醒過來的。

她仍是虛弱不堪，但她看著守在旁邊的兒女們笑了，說：“孩子們你們趕緊去吃飯吧。東邊離這里不遠處有一塊濕地，那里有無數的蝎子、千足蟲和蚯蚓，夠你們吃的了。”

“他們已經去吃過飯了，這是給您帶回來的食物。”給媽媽敷了藥草，鞋子一直守在媽媽身旁。

媽媽說：“鞋子，你這幾天辛苦了。你也趕緊吃飯吧。”

“我不餓。一點也不餓。”看到媽媽脫離了危險，又聽到媽媽的夸獎，鞋子心里比蜜還甜呢。

“鞋子，你不要怪老媽，我經常批評你，是希望你快點成長起來，是希望你能擔負起這個家庭的責任。從今天起，這個家就交給你了。”

鞋子慌了，說：“這怎么行呢？”

媽媽說：“行！我當家長時比你還小呢。放心好了，我會全力支持你的。”

“那我還有個要求。”鞋子看著媽媽，“你得把你的功夫全部教給我。”

“沒問題。這是必須的。”媽媽疲憊不堪的臉上呈現出了欣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