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欠她一句“對不起”

喜寶

熱考題

如今，校園欺凌事件屢屢發生，很多家長面對這個問題的普遍觀點是以暴制暴，“打回去”。傳統教育方式的“批評”“教育”“處罰”“找家長”等，在面對復雜局面時，顯然已經失效。

要求：請以“對暴力說不”為話題寫一篇作文。

上小學時，有一個女孩令我難忘。她是個特別好看的女孩，有著濃且彎的眉毛，寶石似的眼睛。然而這么好看的一個女孩，每一天都過得很艱難。不知是因為成績太差，還是別的什么原因，她總被同學欺負。

那時她坐在我前桌。她的桌子每天都一片狼藉，抽屜里的東西被人翻了出來，桌面灑著墨水。發作業本時，要是老師不在，男孩們就會把她的本子當飛碟甩向吊扇。

我沒有欺負過她，卻也沒有幫過她。什么？你們問為什么不告訴老師？老師是一個年近五十歲的婦人，嚴厲、冰冷，最討厭成績差的孩子。

春游組隊時，沒有一個女生團隊愿意拉她入伙。她孤零零地坐著，我把媽媽蒸熟的玉米分了一個給她。她抬頭看我，眼睛亮亮的，像是要把我的模樣印到心里去。

這之后也算是相識了，我對她的幫助是秘密的，甚至帶著一點惶恐。譬如我主動去發作業本，在發到她的本子時，輕輕地把它放到她的桌上。即使這樣的小事，我也生怕被人發現。我不愿站到大家的對立面，我是個怯懦的膽小鬼。

那一年冬天，在放寒假的前一天，她偷偷給我寫小紙條，約我放學后去她家玩。

我到了她的家，是一棟兩層小樓。冬天下了雪，她讓她媽媽去買熱乎乎的燒餅，又沖我一擠眼：“我經常看見你買燒餅吃。”

我們在客廳里一起看錄像帶。她把床底攢了很久的花仙子貼紙一口氣全拿了出來，傻乎乎的，又讓人有一種別樣的滋味涌上心頭。

我走時天已經黑了。她站在巷口的路燈下，哈著氣，沖我招手：“下回還要來呀！”

過年后不久就開了學，我們仍是前后桌。有一天，她從辦公室回來，忽然就趴在了桌上，肩膀一聳一聳的。

班里有人丟了筆記本，把狀告到了老師那兒，說是她偷的。她不承認，在公共辦公室里被老師狠狠訓斥了一頓，全年級都知道了。

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個初春的午后，老師站在講臺上大聲宣布她的罪行的場景。那個年近五旬的老教師說，對于小偷，不能不給出教訓。

哭腫了眼的她懷里抱著一摞厚厚的新本子。本子各有不同，有的是周記本，有的是英語本。她走到每個同學的桌前，每將一本本子遞到對方手中，她就低頭說一句：“某某某，對不起，我偷了你的周記本。”她的頭自始至終沒有抬起過，直到走到我面前。當時她手里的本子發得只剩下三四本，我不愿要，可她卻張了張嘴，說：“對不起，我偷了你的英語本。”

我的臉頓時燒得滾燙。這是哪來的英語本？不不不，她壓根兒沒偷任何一個人的東西！可是我這個膽小鬼啊，也只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慢慢地伸出手。遞出本子時，她長長的睫毛下掛了一顆很大很大的淚珠。她吸了吸鼻子，竭力沒讓眼淚流下來。

此后我們再也沒說過一句話。半學期后，她轉學了。

很多年后，我格外鐘愛意大利導演朱塞佩·托納多雷，也鐘愛他寫的那個叫《西西里的美麗傳說》的故事。美麗的女人來到小鎮上，她什么也沒做，卻成為小鎮居民眼中最大的威脅。嫉妒將人們的善良泯滅，而歲月和磨難也把她摧毀成了平凡的婦人。

小學同學的聚會上，我問老同學，是否還記得那個女孩。男生們擠擠眼：“就是那個長了一雙狐貍眼的女孩嘛。”欺負過她的女生卻顯得格外寬容：“唉，后來她怎么就一聲不吭地轉走了？”沒有人會承認自己犯過的錯誤。

可是，可是啊，我們都欠她一句“對不起”。

在你的生命中，是否也曾欠別人一句“對不起”？因為錯的是大多數人，因為怯懦和服從，因為你不說，我不說，他也不說，所以也就漸漸成為歲月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