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晃
這座小城的冬天是潮濕的,有太陽的冬日,家家的窗口總是掛滿了被子。5歲的時候,放學回家,媽媽老遠就吆喝起來:“進門的時候順便把被子收了!”于是,我會吃力地踮起腳尖,將被子從竹竿上取下來,然后用力拍打,灰塵在空氣里飛舞,曬過的被子上面有太陽的味道。
大學是在這座城市的河西上的,遇到天氣好,宿舍的女生依舊喜歡曬被子,陽臺上搭滿了格子的、碎花的、毛的、麻的被子,還有棉的,常常有這樣的對話:“親愛的,麻煩你幫我收一下被子,今天晚上我回來晚!”說話的人多半是去和男朋友約會了,還曾經有一個男生寫:“我愿意變成你的被子,讓你每天晚上可以擁著我入睡。”我們齊聲說:“哎呀,好肉麻啊!”
于是再看到那個男生出現在樓下的時候,宿舍的女生就一邊笑著,一邊擠眉弄眼地把被子拍得“砰砰”作響,漫天灰塵在那個男生的頭上飛舞著,他也不知道躲,只是急切地搜尋著他等待的人,期待她出現。
大學畢業,工作開始繁忙起來,早上出門的時候,太陽還沒有升起,晚上回來的時候已經月色如銀。周末更是睡得天昏地黑。
一個陽光明媚的冬天,婆婆來看我們,建議我們曬一下被子。為了在婆婆面前表現出色,我立刻拿起被子就準備往天臺上沖,可被子卻拖到了地上,情急之中,我急忙把被子頂到了頭上。我在被子里面分不清東南西北,就像無頭的蒼蠅一樣轉來轉去,轉了好幾個圈,突然腳又踩在了被子上,差點摔一跤,弄得我狼狽不堪。
那段時間,只要天好,婆婆就會將被子捧到曬臺,晾到竹竿上。如果曬臺被鄰居占滿了,她也不會白白浪費這“大好時光”,會抱著被子轉身下樓,在路邊的欄桿或樹干栓根繩子,把被子曬出去,全然不顧被角脫線露出棉胎。
我想,全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都會在太陽淡下去的時候,把被子拍得“砰砰”作響。因為她們都知道,老公、孩子、全家人都喜歡帶有太陽味的被窩呢!暢想著晚上被子里陽光的味道,暢想著一束束陽光伴著自己入夢,那將會是一個溫暖的夢!
等兒子三歲的時候,我和先生也終于買了一套帶陽臺的新房。因為陽臺不大,曬被子的時候,必須將被子先晾到竹竿上。兩頭用夾子夾緊,因為被子比過去厚實得多,還要和老公一起吆喝“一、二、三”!兩人拼足力氣將晾著被子的竹竿高高挑起,再小心翼翼地擱到晾衣架上。
盡管很麻煩,但是我終于也承接了這種“貪婪”。只要是艷陽高照的晴天,我總會將被子捧到陽臺上,靜候溫暖的陽光慢慢移過來。猶如小時候媽媽對我說的,蓋著被陽光曬過的被子,心里會有陽光的味道。
有一天,兒子對我說:“媽,今天我忘記帶鑰匙了,可看到咱家窗口曬著被子,我就知道你在家。”
我說不出話來,在那一刻,我終于徹底理解了母親。而那些暖意生香的時光,讓我微笑著走向火熱的生活。
(編輯 高倩/圖 沐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