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盜竊罪既未遂認定的占有剖析

【案情簡介】

李某到某理發店洗頭，被害人王某系該理發店主的朋友，王某將1部iPhone7手機隨手放在理發店凳子上后離開找店主聊天，李某見狀將王某的手機竊取并藏匿在自己隨身攜帶的包內，后王某發現手機被偷而報警，警方到場后在李某的包內發現了被害人的手機。經鑒定，手機價值達到定罪量刑標準。

【分歧意見】

對于李某盜竊的行為，在是否既遂上存在兩種意見：

第一種意見認為，李某系盜竊未遂，李某竊得手機后一直未離開理發店，雖手機被李某竊取，但該手機仍處于理發店的相對封閉空間之內，因此被害人尚未失去對手機的占有，故屬于盜竊行為未遂。

第二種意見認為，李某系盜竊既遂，手機系體積小、易支配的財物，在竊得后藏匿于自己的隨身提包時，被害人就已喪失對手機的占有，因此盜竊既遂。

【評析】

關于盜竊的既遂標準，理論上有接觸說、轉移說、隱匿說、失控說、控制說、失控加控制說。理論通說為失控加控制說，即認為既遂首先要符合被害人失去對財物的控制，再此基礎上行為人只要具有一般有效排除原占有的行為即可，就認為行為人占有的成立。我們認為本案李某排除了王某對手機的控制，并且實現了對該手機的占有。結合本案，要厘清是否既遂，應當注意以下兩個關鍵要點。

一、空間控制

本案存在兩個空間范圍，一個是理發店的空間范圍，一個是李某的包內空間范圍。先來看理發店的空間范圍，本案中的理發店系公共空間，但王某系店主的朋友，非店主，因此王某對店內空間沒有任何控制力；王某將手機置于凳子上隨即離開凳子周圍空間，也喪失了對該手機周圍空間的控制力；但值得注意一點的是，理論上雖店主占有該空間之下的所有物品，其手機即便沒有委托店主看管的意思也仍是處于店主的控制空間占有下，但因為系開放性公共空間，因此店主對該空間的占有具有局限性。再來看李某的包內空間，包系私人物品，該空間亦具有很強的密閉性及私密性，即使理發店的大空間系店主控制，但李某仍對包內的私密空間具有絕對的控制權，因此李某排除了他人對自己包內的空間占有。

二、占有控制

占有是指事實上的支配，不僅包括物理支配范圍內的支配，而且包括社會觀念上可以推知財物的支配人的狀態，盜竊行為是違反被害人意志，將他人占有的財物轉移為自己或第三者占有①，本案的關鍵點就是在于行為人對手機的占有是否達到了有效排除被害人占有的程度，在對案情進行線性分析后發現，本案的著手是行為人打開挎包時，這一刻即為盜竊行為已經具有使他人喪失財產的緊急危險，而這一刻手機的占有仍屬于被害人，這時的占有未發生根本改變，但是已經存在急迫危險性，在行為人將手機放入自己包時，也就是處于自己的小型私密空間的控制范圍，因此在一般觀念上，他人不會對自己挎包的私密空間還存在著占有，所以這一刻，占有已經達到排除他人控制意思，發生了轉移。

三、占有控制的關鍵要點剖析

（一）如何看待排除占有的有效性

如上文所述，對手機原占有的排除界限就在于將手機放入自己包中的時候，基于一般社會觀念，包內屬私密空間，歸行為人自己控制，此時是排除原占有，建立新占有的節點，那么在認可排除行為后，是否既遂還要看這一改變占有的行為是否有效，這里的有效不是僅僅理解為行為人成功轉移了手機的場所或者藏匿了手機，而應理解為行為人在作出建立占有行為后，是否能持續地，使新占有常態化。本案中李某對手機的占有在一般社會觀念下都認為就是手機的所有人，這種就是持續的，常態化的占有。

（二）占有狀態轉移與犯罪形態

在占有的轉移中有至少三種狀態，完全占有、觀念占有和喪失占有。完全占有是指占有人能夠按照意志自由控制；觀念占有是指對占有物，占有人不能及時有效地自由控制；喪失占有就是占有人失去對占有物的自由控制，且發生在一個行為支配下的喪失占有不可逆。在本案中，完全占有與觀念占有的節點是行為人打開挎包的時候，觀念占有與喪失占有的節點是行為人將手機放入自己包中。根據這三種狀態變化就能明顯得出，在行為人打開挎包時，已轉化為觀念占有狀態的手機就要發生喪失狀態的緊急危險，此即盜竊著手，而處于觀念占有狀態期間，如果出現某些介入因素，則可以分具體情況成立中止或者未遂，例如，行為人突然害怕被抓而主動放棄則可認定中止；店主發現行為人將手機放在包內的那一刻隨即阻止可認定未遂。當觀念占有已經轉化為喪失占有，法益侵害的危險性業已發生，根據危險結果說，作為未遂犯處罰根據的危險是“作為結果的危險”，即行為所造成的危險狀態。②而這種危險狀態在觀念占有發生時就已經產生，如果說將喪失占有也包含在危險狀態內而不是作為危險狀態現實化，那么在認定有責的時候就難以根據危險造成的違法程度進行區分。

【實踐意義】

在認定盜竊罪的既遂與未遂時，必須根據空間的形態、財物的性質、體積大小、被害人對財物的占有狀態、行為人的竊取樣態等進行判斷。③因此在本案的判斷上，在空間的基礎上，著重考慮了財物的基本屬性和財物占有狀態的變化，在占有狀態的分析上采用失控加控制說，著重關注占有的狀態及有效性、對法益侵害的危險性，在今后的案件認定中，精準把握占有的狀態下，既、未遂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注釋：

①張明楷.《刑法學》第三版[M].法律出版社，第727頁.

②張明楷.《刑法學》第三版[M].法律出版社，第283頁.

③張明楷.《刑法學》第三版[M].法律出版社，第734頁。

作者簡介：

劉志剛（1953～ ），男，漢族，大學本科，職務檢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