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久富
兒時起夜,總能看見母親在昏暗的油燈下做針線。
等著袼褙風干,母親預備绱鞋幫的雙股線和納鞋底的麻線繩。我趴在炕沿邊兒看母親做活兒,一手提拎紡線錘,一手續麻皮兒紡錘子悠悠地轉,麻皮兒松鼠尾巴似的在母親的頭頂跳著畫圈兒。
母親做鞋,先翻鞋樣子因襲,和去年一模一樣。母親忙,忘了我們的腳噌噌地長。鞋子夾腳,我們嚷疼,母親頭也不抬:“穿過新性就好了!”我們硬著頭皮穿,鞋的新性過了,低頭看腳,讓鞋拿變了形,骨肉沒有母親手里出來的新鞋厲害。二哥的腳大趾和老三服帖地趴在二拇弟身下,馱著。洗腳的時候,大拇哥和老三兒終于有機會放風。二嫂一看二哥的腳就笑,笑話他長了一雙傻大傻大的笨腳,腳趾頭也沒個模樣。二哥聽了不懊惱,一本正經地說:“這二拇弟享福哩,一輩子有人馱著。” “可不有福,總共哥仨,就你干了一輩子莊稼活!”年邁的母親在一旁聽著,笑而不語,用拐棍兒推了推二哥那雙布鞋,扶著墻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屋里去。
從小到大,我記不清穿了多少雙母親做的布鞋,到城里上班,身邊沒人再穿布鞋,我把從家里穿出的那雙鞋脫了,刷凈,晾干,捧著裝進了箱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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