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化養女

廖靜

富養的女兒毛病多多

“女兒就要富養”，自從女兒萌萌出生后，我就一直遵從這個理念，給她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玩最好的。我的經濟條件還算中上，經營一家效益不錯的文具廠，丈夫在待遇豐厚的外企上班。

我和丈夫兄弟姐妹眾多，父母家境一般，自小吃過苦，平時節約慣了，但對女兒是有求必應、出手大方，家里零食堆成山，女兒的玩具和衣服大部分都是進口貨。

萌萌在我們無比的寵愛下長大，7歲那年，已經有35公斤重了，整個一小胖墩兒。有朋友給我敲警鐘：“你家妞該減肥了，女孩子這么胖，長大了可怎么得了？”

我一想也對，趕緊給女兒實施減肥計劃。可是吃慣了山珍海味的萌萌哪里肯依，哭著鬧著非要吃專家所說的“垃圾食品”。無奈之下，我們清理了冰箱，餐桌上只擺素菜。女兒要減肥，我們做父母的自然義無反顧地陪同。

萌萌嘴嘟得老高，一把將面前的青菜米飯推到一邊撒了一桌，嘴里還高聲嚷嚷：“我不吃，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丈夫虎了臉：“我和你媽像你這么大，要自己熱飯吃。你就是平時被我們寵壞了，不吃就餓著。”

萌萌嘴一咧哭了起來，也不知真的假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滾落下來。我們立馬慌了手腳，孩子減肥事小，餓了事大，吃吧吃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就算要吃我們父母身上的肉也割給她。

對萌萌的體重我非常操心，咨詢醫生有什么能不折磨孩子的辦法給她減肥。醫生給她做了全面檢查，說：“孩子不但超重，而且身體素質偏低，得加強運動，不然情況堪憂，還影響青春期的發育。”

這么嚴重？我家萌萌一向“富養”，她哪能做什么運動？這么大了，穿衣服都是由保姆和我代勞的。

為了孩子的健康，我決定在假期把萌萌送到舞蹈班學習。舞蹈班發了統一的練功服，萌萌不肯穿，說：“不是純棉的，一看就是便宜貨，媽媽，我要穿喬丹的。”

別看萌萌才7歲，已懂得追求名牌了，在她的意識里，堆在一起派發的衣服能有什么好的？我勸萌萌：“這是舞蹈班必須要穿的，其他小朋友都沒嫌衣服不好。”

萌萌一撇嘴：“他們都是窮光蛋，只配穿破爛。”

這話太刺耳了，好像很多年前曾有人這樣刺傷過我。可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變成了勢利眼呢？在女兒臉上，我仿佛看到了小時候譏諷過我的富家“小公主”。

畢竟是小孩子，萌萌很快忘了舞蹈服的好壞，和其他的孩子們融為一體。她雖然嬌縱，但生性活潑、聰明伶俐，在同齡孩子中頗有“大姐大”風范。對孩子的這點天資，我引以為傲。

一天，萌萌問我要錢，獅子大開口要一萬塊。我嚇了一跳，問她要干什么。萌萌說：“我要請客，請全班同學，準備把歐萊餐廳整個包下。”

才多大點兒的孩子啊，就知道包餐廳了！平時萌萌愛顯擺愛請客，我沒有在意，由著她，現在她一頓飯就要一萬塊，我再能掙錢也接受不了。于是，我斷然拒絕了她，說：“媽媽和爸爸起早貪黑，才能掙錢養活你，你不能這樣大手大腳。”

萌萌不高興了：“我都答應同學了，媽媽你這樣叫我多沒面子啊。”晚上，她絕食以做抗爭，并惡狠狠地撕爛我專程托朋友從國外買來的洋娃娃。那個娃娃價值上千塊，萌萌玩了一個多月就沒興趣了。

看著那狼狽的場面，我火冒三丈，終于意識到：我把女兒寵壞了，以前從來沒有逆過她的意，把她捧著供著，以致她變得如此刁蠻任性。

盛怒中我打了萌萌，雖然巴掌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萌萌還是哭得撕心裂肺。她可能沒想到一向寵她的我會真的打她。而我，心里的痛不比她輕，因為父母溺愛養出個小禍害，這樣的事還少嗎？

我沒給萌萌吃晚飯，就讓她餓著，反正她也該減肥了。

深更半夜，我看到萌萌悄悄起來，把平時她壓根不吃的剩菜吃得狼吞虎咽。我和丈夫開了枕頭會：女兒究竟是應該富養還是窮養？究竟是富養的孩子爭氣，還是窮養的孩子孝順？

丈夫說：“你知道老孫嗎？他家可比我們有錢多了，住別墅開跑車，可人家女兒每年情人節都出去賣花掙錢，平時撿表姐妹的衣服穿，人家依然學習好、人品好，各方面頂呱呱。”

我第一次對“女兒富養”的觀念起了疑。

窮養的女兒丟人現眼

我決定要把女兒“窮養”，沒嘗過苦就不知道甜。之后，我斷了家里的零食，不再給萌萌買玩具和衣服。

萌萌當然不樂意，鬧著不吃飯。我不理她，心想她餓了總會吃的。半個月時間，萌萌明顯瘦了。其實看著她日漸消瘦的面龐，我挺不忍心的，但想到孩子的將來，我咬牙挺住了。

孩子改不了愛玩具的天性，逛街時她看到櫥窗里的卡通玩具，叫喚著要買，要在平時我當即就刷了卡，但想著要“窮養”孩子，我硬是虎著臉不肯。萌萌撒起潑來，躺在地上號啕大哭，引得路人紛紛觀望。

這么大了還躺地撒潑，我顏面掃地，真想狠狠跺她兩腳。最終，我買了一個便宜玩具給她。

我當然知道，再貴再好的玩具過不了兩個月，萌萌就會把它拋棄，我不是舍不得那點錢，而是不能養成女兒鋪張的毛病。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給月亮，總有一天會把孩子給害了。

我不再領女兒去高檔餐廳，我們在街邊排檔吃小面，看著圍在母親身邊幫忙的小女孩，我感慨良多：萌萌什么時候能這樣懂事呢？我做現場教育，說：“看看人家小朋友，和你一樣大，都會幫媽媽干活了，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萌萌眨巴眨巴眼，沒有吭氣，顯然是受到了影響，她把便宜的面吃得精光，沒像以前那樣嫌東嫌西。我不由暗暗欣喜。

清貧了幾個月，有一天，女鄰居向我告狀：“你家萌萌現在怎么了？每次到我家玩，都搜我家冰箱。我不是嫌孩子吃點東西，是她把我家過期的牛奶都給喝了，我怕她鬧肚子，平時你們沒買給她嗎？”

我羞愧極了，富貴小公主怎么成了這副德行？這讓我想起了電影《甲方乙方》里把村里雞都偷光的富二代。

我和女鄰居解釋是因為要“窮養”女兒，所以才控制了家里的零食，害她成了這樣。鄰居笑著說：“我家的是兒子，不過我從來沒想過什么富養窮養，家里是什么條件就怎么養，我們小時候父母考慮過這個問題嗎？”

我給萌萌買了許多零食，讓她吃個夠，免得再出去丟人現眼。萌萌悄悄對我說：“媽媽，我還以為你不是我親媽呢，原來還是親的啊。”

這孩子怎會這樣想？就因為我“窮養”了她一段時間？究竟對女兒是該富養還是窮養呢？我挺矛盾。

多元化養女才是正道

老孫家女兒生日的家宴，我們一家三口被邀請在列。老孫家家產千萬，唯一的女兒14歲，丈夫說她“賣花掙錢、穿舊衣服被窮養著”，可是我見到那孩子容光煥發、落落大方，穿的是昂貴的公主蓬蓬裙，被千嬌百寵的樣子。其生日宴會豪華的排場，也絕對不是“窮養”孩子父母所做的。

我問孫太太的育女經，孫太太說：“我是常讓孩子出去吃苦，甚至把她下放到農村去，但她也要經歷這樣的排場，躍了龍門也要鉆得狗洞，天堂地獄全去一回，長大后無論什么景況才都能承受。說富養女兒，可光富了生活，卻窮了精神有什么用？”

有時我想：如果我生的是個男孩，我會怎么養他呢？按照通俗的“窮養兒子”，我會真的窮養他嗎？現在視孩子如掌上明珠的父母能忍心窮養嗎？

說女兒要“富養”，癥結是怕她被“窮養”后，因為沒見過世面，長大了會經不起誘惑，被小恩小惠所騙，主要針對異性的欺騙，而把女孩的人生內容全歸于男女之情，這未免太片面了。其實太“窮養”的男孩長大后在職場、情場上未必就能不被誘惑。

女孩長大后也要創業自立，從小不吃苦，以后如何能經受挫折？如何受得了清貧的生活？例如我，如果不是少時被“窮養”過，也不會有現在的毅力創業，還有日子越過越好的幸福感。

“女兒要富養，兒子要窮養”這個觀念究竟對不對，我至今依然糾結。對于萌萌，我如今覺得多元化養最好，就像孫太太說的，天堂地獄都去經歷經歷，對孩子富了生活，卻窮了精神，是我們做父母的失誤。

【編輯：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