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價值鏈分工體系下的美國貿易逆差

詹姆斯·杰克遜

摘 要：20 世紀70 年代中期以來，美國經常項目逆差呈現常態化，這主要源自美國的宏觀政策。伴隨全球價值鏈的發展，限制進口可能傷害自身出口。如果只減少貿易逆差而不解決宏觀經濟失衡問題，其結果可能是產出減少，經濟增長率下降，因為國內工資水平、失業率和經濟增長率是宏觀政策和國際環境變動的產物，而不僅是貿易逆差的結果。

關鍵詞：貿易逆差；經常項目；宏觀政策；經濟增長

中圖分類號：F831.6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674-2265（2018）09-0054-04

DOI：10.19647/j.cnki.37-1462/f.2018.09.009

一、關于貿易逆差的經濟學分析

有時人們將特朗普對待美國已經簽署的自由貿易協定的做法稱為重啟，即對已有的自由貿易協定進行重新談判；有時人們將特朗普政府的做法稱為美國貿易政策的根本改變。特朗普政府所謂對等貿易，要害是將美國貿易逆差作為評價全球貿易體制、美國貿易政策和自由貿易協定的主要量度。

雖然美國國會和美國歷屆政府也關注貿易逆差，并將其作為一個重要的經濟問題，但他們通常并沒有實施削減貿易逆差的具體措施，沒有將減少雙邊貿易差額作為評估貿易政策的主要標準。同時，歷屆美國政府大都避免將國家經濟安全（包括貿易政策和貿易逆差）與美國國家安全聯系在一起。美國不是使用關稅和其他政策來保護美國特定企業或特定部門的利益，而是通過貨幣政策、財政政策和其他經濟政策來影響美國經濟，依靠市場力量來評價企業和產業，以實現公平競爭和貿易政策目標。

特朗普政府將美國自由貿易協定說成是不公平的，是有害于美國經濟的，這一結論的依據是雙邊或總體美國貿易逆差規模。特朗普政府還將美國貿易逆差說成是美國經濟問題的根本原因，是美國失業率上升和工資增長緩慢的根源。一些經濟學家也認為，自由貿易協定是美國貿易逆差的重要原因，因為這些貿易協定未能向美國出口商提供互惠待遇，使美國生產商遭遇不公平競爭。美國貿易逆差的成本巨大，主要表現為就業崗位減少，工資增長緩慢，經濟不可持續，而這些主要源自外國競爭者的不公平貿易。

雖然多數經濟學家也很擔心美國不斷增大的貿易逆差對美國經濟的長期影響，但是，他們不同意特朗普關于自由貿易協定在貿易逆差中作用及美國貿易逆差是不公平交易的觀點。

從總體上看，美國貿易逆差，或經常項目逆差，是一種會計原則，是美國的貨物和服務進出口的差額。自20 世紀70 年代中期以來，美國經常項目逆差呈現常態化。多數經濟學家認為，美國貿易逆差源自美國宏觀政策，那種試圖只改變貿易逆差而不解決宏觀經濟問題的做法將會事與愿違。經濟學理論認為，自由貿易既有成本也有收益，但從長期來看，更為開放的貿易環境和更為激烈的國際競爭，有利于推動一個國家更有效率地使用資源。同時，經濟學理論也承認，在國際分工和國際貿易中，一些工人可能會承受短期調整的成本，包括更為激烈的國際競爭和全球范圍內的資源轉移。

二、美國貿易差額變動情況

美國貿易逆差是商品進出口凈差額的一種核算方法，是國際收支差額的一個組成部分。美國主要用經常賬戶來度量國際收支情況，包括商品貿易和服務貿易以及政府資金流動。2017年，美國出口總額約為1.5 萬億美元；進口總額約為2.4 萬億美元。美國貨物貿易逆差約為8110 億美元。美國出口約占國內生產總值的13%，進口約占國內生產總值的16%。2017 年，美國服務業出口總額約為7810 億美元，服務業進口總額約為5380 億美元，服務業順差約為2430 億美元。因此，綜合的貨物貿易和服務貿易逆差，即經常項目逆差，2017 年約為5680 億美元。相對美國經濟規模，以國內生產總值來度量，目前美國經常項目逆差約占美國國內生產總值的2.9%（見圖1 ）。

2002—2007 年美國經常項目逆差從國內生產總值的約-4.0%擴大到約-6.0%，反映了美國國民儲蓄率較低的情況。2007—2009 年全球金融危機以及全球貿易增長減速，使美國經常項目逆差在2010 年減少了大約一半，此后約為美國國內生產總值的2.0%—3.0%。在21 世紀前10年，美國經常項目逆差與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約為4%，2010 年后，約為3%。相比之下，1940—1970 年美國經常項目差額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平均還不到1%，并且那時美國經常項目為順差。如圖 2 所示，美國貨物貿易為逆差，服務貿易為順差，這意味著貨物貿易逆差可以由資本賬戶順差抵銷。

三、全球價值鏈分工體系下的美國貿易逆差分析

通常貿易數據總是把商品和服務的進出口當作國內或國外商品對待，造成國內與國外商品邊界模糊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全球價值鏈的快速發展。全球價值鏈和行業內貿易（在相同行業內進出口商品）的迅速發展，使中間品的貿易大量增加。中間品是作為最終商品和服務的投入而使用的產品。商品貿易和服務貿易中的國外附加值部分，即作為中間品進口的商品價值，約占全球出口總額的28%。

由于全球價值鏈的發展，核算貿易的傳統方法可能模糊了商品貿易和服務貿易的真實來源，以及用于生產那些商品和服務的資源配置。中間品貿易意味著進口商品是最終商品的必要投入，因此，實施限制進口的政策可能傷害自身出口。在全球價值鏈分工體系下，作為中間品的貨物貿易和服務貿易，以擴大并且重新界定服務業在國際貿易中所起作用的方式，擴大了服務貿易的范圍，增加與國際貿易相聯系的就業崗位。在貿易統計數據中往往沒有充分體現這種通過中間品而不斷擴大的商品貿易和服務貿易。雖然一些進口商品和出口商品是可以替代的，但是，大多數進口商品意味著要么在國內得不到，要么在國內生產成本更高的物品。同時，對勞動力市場和資本市場的要求在出口部門與進口部門之間存在差異，雖然一些與進口相關就業崗位出現流失，但進口也會在諸如金融、營銷、保險、法律和會計等相關服務領域，增加新的就業崗位。

四、儲蓄與投資失衡是美國貿易逆差的根源

多數經濟學家認為，美國貿易逆差是美國宏觀政策的產物，是美國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組合的產物。雖然這一結論可能有違直覺，但它源于最基本的國民經濟關系，以及美國經濟與全球經濟的互動。國民經濟可以由四個部門來代表：家庭部門、企業部門、政府部門和外貿部門，外貿部門在這里由經常項目差額代表。這些部門之間相互作用，為投資提供資金，為政府提供資金。確切地說，是由家庭部門供應政府部門資金和企業投資的資金（見圖3）。

當家庭部門、企業部門和政府部門的運行出現儲蓄凈短缺時，表明這個國家的儲蓄投資失衡。目前美國企業部門和政府部門對資本的需求遠遠超出家庭部門的供應。國內儲蓄與對資本需求之間的缺口要由資本流入來彌補。2008—2009 年全球金融危機之后，美國家庭儲蓄急劇增長，個人消費減少，企業部門和政府部門也在經歷著走向負凈余額的過程，這三個部門相互作用，減少了資本流入，于是，美國經常項目逆差由2005—2007 年的峰值逐步下降。2009 年以來，家庭部門儲蓄率仍然高于危機前平均水平，但絕對值逐年減少。危機后，政府部門繼續出現負凈余額，貿易部門在正負凈余額之間搖擺。同期，美國年度經常項目逆差仍然在5000 億美元左右，2016 年為4866 億美元。

在自由浮動匯率和資本市場放開的情況下，資本流入彌補了國內儲蓄與投資需求之間的缺口，或者說，儲蓄總量與投資總量之間的缺口。在這種情況下，經常項目逆差表示，美國能花的錢比所賺的錢要多。通常，人們預期通過匯率波動，可以逐步消除經常項目逆差，然而，美國之所以能夠長期維持經常賬戶逆差，是因為美元充當了國際儲備貨幣。同時，危機后美國經濟快速復蘇也吸引了較多的外國投資者，尤其是在目前國際經濟政治形勢和國際金融市場不確定性加劇的情況下。

國外資本的大量流入不僅通過增加個人消費和企業投資，支持經濟增長，而且還會增加對進口商品的需求，從而創造更大的經常項目逆差。從另外一個角度看，美國對資本的需求超出國內供給，國內利率相對海外利率較高，吸引國際資本進入美國金融市場。資本流入增加了美元升值壓力，隨著美元升值，美國出口商品價格上漲，進口商品價格下跌，進一步增大經常項目逆差。沒有外國資本大量流入，美國經常項目逆差不可能長期持續。

由于儲蓄與投資失衡，當美國經濟增長率接近其潛在經濟增長率時，失業率下降，信貸市場收緊，利率上升，儲蓄投資失衡狀況惡化，資本流入增長，其結果是美元升值。由于美元升值，美國進口價格相對出口價格下跌，也會增加美國貿易逆差。此外，隨著美國經濟接近充分就業，消費者增加商品購買，包括增加對進口商品的購買，進一步增大了美國貿易逆差。

相比之下，當美國經濟增長率低于其潛在增長率時，對資金需求減少，利率下降，儲蓄與投資失衡程度減輕，資本流入減少。如果其他條件不變，會減少對美元升值壓力，造成美元貶值，以及美國出口商品價格下跌、進口商品價格上漲，會使美國出口增加，進而貿易逆差減少。此外，當美國經濟不景氣時，國民收入低于其潛在水平，消費者開支減少，降低了對國內商品和進口商品的需求，結果是貿易逆差減少。當世界經濟不景氣時，國際投資者也會尋求以美元計價的資產作為避風港，這意味著國際收支差額不僅意味著資本的適應性流入，還對應于商品和服務的進出口，而資本流動則是由更多的因素變化所造成的，這些因素也許并不直接與商品貿易相關。對美元和美元計價資產的外國需求會推升美元匯率，從而增加美國出口商品成本、降低進口商品成本。美元匯率變化會在一定程度上改變美國的貿易差額。

為此，經濟學家認為，如果只減少貿易逆差而不解決宏觀經濟失衡問題，其結果可能是美國產出減少，經濟增長率下降，因為國內工資水平、失業率和經濟增長率是宏觀政策和國際環境變動的產物，而不僅是貿易逆差的結果。

Abstract：Since the mid-1970s，mainly due to the US macro policy，its current account deficit has been normalized.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global value chain，countries that restricting imports may hurt their exports. If a country only reduces the trade deficit and does not solve the problem of macroeconomic imbalance，it may lead to a decrease in output and a decline in economic growth rates，because domestic wage levels，unemployment rates and economic growth rates are also the product of macroeconomic policies and changes in the international environment，not just the result of the trade deficit.

Key Words：trade deficit，current account，macroeconomic policy，economic growth

（責任編輯 耿 欣；校對 G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