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馬（組詩）

林忠成

下雨是為埋葬做準備的，一切不可泄露的秘密

在千針萬線的紡織下，變得更深

人們內心圈養的馬，很久沒吃什么了

只有隱忍

被蛇咬了，讓烏云代替自己腫

天空滴滴答答擠著毒

人們的回憶多了道蛇齒痕

假如是十五，一群白馬在屋頂上散步

踢踢踏踏的，把人們的夢踩碎

雨是液態的夢，上帝睡覺時沒把握好

漏下來了

像母親的壞脾氣一樣沒完沒了

一下雨，男人全變老實，縮著頭，悶著臉

女人全變多情，滿屋子蕩漾

特別的馬

愛是一匹特殊的馬

三流劍客只懂用鋼鐵去喂

二流劍客用草原去喂

一流劍客，用水滴與水滴之間的撞擊聲

就把這匹馬喂得四蹄生風

在夜晚踩過眾多屋頂

把對方夢里的草吃掉

馬是每個劍客身體的延伸

劍是每條河流的延伸

劍客回來了

馬卻不知到哪里去了

有人在悄悄流淚

馬不再來的屋頂，荒草狂長

以水為劍的人，把自己藏在深深的秋天

深到連自己也找不到

他現在不屑與任何人過招

一過招他就會變淺，馬就會浮上來

被陰影左右

一大塊陰影在你體內成長起來

把根扎在你夢里

把齒痕印在你皮膚

要注意在你開車時它章魚般的觸角

突然伸出來

替你把方向盤

這種陰影在夜里生長

它利用草木生長的聲音遮掩自己發育的聲音

你很難發現它的蹤跡

只能在清晨發現墻壁上有許多蜈蚣般的

長腳印 擦掉了

第二天又長出來

甚至 你妻子也跟你說你怎么越來越像

只爬蟲了

這塊陰影不動聲色地耗你

你發現自己的敵人越來越強大

你織了張堅實的網 罩在天花板上

要逮住這只沒手沒腳 沒心沒肺的東西

“爸爸，我常聽到一大群猛獸

從很遠的地方像我奔來，

它們仿佛永遠到不了似的。”

是的，誰也不知道對手什么時候會到

小浪

水果里面的水掀起小小的浪花

這個聲音只有細心的女人才能聽到，“嘩”

輕輕地，女人唇下那塊小凹坑

三分鐘，就打破了女人的沉默

河里的水比銀行利息漲得快

許多貸高利貸的山坡紛紛自殺

順帶把花花草草擠兌得破了產

“你在夜間開的銀行可不能破產

女人放心地把感情存進去

躡手躡腳地取利息”

海岸線

漫長的海岸線是一排尖利的牙

臺風是縮進伸出的舌頭

它一吞吐，漁民的生活

立即像股票一樣縮水

只剩光禿禿的牙擱在沙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