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中國外交官的見證和心聲

文_闕維杭（發自本刊駐美國聯絡處）

在相繼參與美國西部多個重鎮舊的華人社團自發組織的歡送活動之后；在先后親自拜會俄勒岡州長凱特·布朗（Kate Brown）、俄勒岡州參議長考特尼（PeterCourtney）、華盛頓州長杰伊·英斯利(Jay Inslee)、西雅圖市長德肯（Jenny Durkan），并向他們一一辭別之后；在舊金山官邸接待特地趕來告別的加州州長杰里·布朗（Jerry Brown）之后；在總領館舉行盛大離任招待會之后；在與阿拉斯加州州長比爾·沃克（Bill Walker）通過電話話別之后……中華人民共和國駐舊金山總領事（大使銜）羅林泉先生在他即將任滿啟程回國之前，于2018年7月26日上午在舊金山的官邸，舉行了他任內最后一場公開活動——記者招待會，回答了北加州和美國華文媒體的所有問題，感謝媒體朋友們多年以來對總領館和他本人工作的支持。

這是2018年六七月間，一位中國資深外交官密集工作日程的一小部分，是他即將于7月31日離任回國前工作的點點滴滴，這個時間點距離他2014年12月5日自北京乘機抵達舊金山履新，差不多是3年零8個月。這些活動日程雖然也相當緊湊，相比較往常的開拓性工作，實在可以說是他駐舊金山任內相對比較輕松的任務或者說有始有終的禮尚往來吧。

當然禮尚往來也絕對不是程式化的，同樣飽浸了羅林泉對外交工作，對海外華人華僑，以及與美國社會政要交流的熱情和貼心。即使在這場任內最后的記者會上，他依然對舊金山和美國的媒體朋友們表達了最誠摯的熱情并且提供了貼心服務。聊家常般的表述，他把所有支持總領館各項工作的記者們視為好朋友、真朋友，把支持祖國統一反對臺獨的廣大海外華人華僑視為好朋友、真朋友，也把所有支持一個中國推動中美友好關系和經貿交流的美國人視為好朋友、真朋友。

羅林泉

見微而知著

筆者向羅林泉提出了一個相對軟性的問題：“身為中國資深外交官，回眸自己38年的外交生涯，您有哪些感觸頗深的經歷值得和我們分享？”筆者原本以為，面對這個問題，羅總領事大概會選擇一兩個相對重大的事例來回應，況且這樣的例子在他也是俯首皆拾，譬如迎接2008年北京奧運期間他在駐希臘大使任上時，直接充當了傳遞奧運圣火接力手，這也是參與圣火傳遞的首位中國外交官。出乎意料的是，帶點吳儂軟語口音的羅林泉，娓娓道來和我們分享的，卻是他最初加入外交工作領域的幾件不起眼的小事。

回眸1980年8月大學畢業分配到外交部工作的前一年暑假，羅林泉參加了在北戴河接待外國專家的實習活動。他迄今難忘的是，從大雨瓢潑中的火車站接到一對來自美國某文化交流機構的父女起，羅林泉就開始抓緊時機練習英語口語。整個活動期間與外國專家積極交流互動，加深了解，是他參加對外工作的最初實踐，受益良多，而這也得益于追隨祖國剛剛起步的改革開放大形勢，由此逐步加深接觸外部世界的繁復與精彩。

羅林泉坦言，自己到外交部禮賓司前后工作達24年，從最早不清楚怎么回事，到后來擔任副司長、司長，工作漸漸駕輕就熟，最難忘的依然是剛剛入職的那些平凡日子。因為常常要參與接待外賓的活動，“我特別花了10多元錢（人民幣）到北京百貨大樓買了件白襯衣，還記得是翠竹牌的，當時我的月薪是49.5元人民幣。每次參加接待活動后回宿舍，就先脫了白襯衣掛起來，留著下次用。”羅林泉介紹道，“當時也沒有條件置備西裝，遇到接待任務都是臨時向部里服裝庫借用，包括領帶。一般夏天用淺色服裝，冬季是深色的，嚴寒季節還需要借用深色呢子大衣。隨著國家經濟建設的飛速發展，沒過多少年，因工作需要配置相宜的服裝也愈來愈容易辦到了。雖然這是極其微小的細節，但從我本身這個小故事也可看到中國發展的進程和進步。”

真是“外交無小事”啊，往往是一件小事一個細微末節，都會折射出中國的大變化、世界的大變化。羅林泉又提及，1984年他第一次被派駐紐約，參加各種外事活動，感覺到人家不怎么搭理我們。現在則大不同了，只要我們中國外交官進入活動場所，很快就有不少人過來打招呼，這也可見中國影響力在提升，國際地位在增強。

中國外交官的風采與魅力

羅林泉和加州州長布朗暢談回顧彼此合作而建立的良好關系和深厚友誼

中國駐舊金山總領事館管轄區域為北加州、內華達州、俄勒岡州、華盛頓州及阿拉斯加州。四個半州的區域涵蓋了美國西部的重要州市，尤其加州經濟科技地位領先全美，已是全球第5大經濟體，推動美國這些地方政府發展對華友好關系無疑是重中之重。要與各個州的政要打交道交朋友自然是不可或缺的環節，也是“投緣”與否的驗證。羅林泉到任后不久，便于2015年1月14日前往加州首府拜會州長布朗，因為之前了解到布朗很關注氣候變化問題，見面寒暄之后羅林泉就主動提起這一話題。布朗因此談興大發，侃侃而談，很來勁。雙方一見如故，加之布朗州長一直高度重視發展對華友好關系，因此與羅林泉有了順暢的工作關系和深厚的個人友誼。幾年來，布朗州長先后六次出席了羅大使在領館舉行的國慶、新年招待會，今年7月中旬因為公務而無法親臨羅總領事的離任招待會，也特意委派代表到場頒發中英文雙語褒獎狀，還專門制作了祝賀視頻在招待會上播放，表達了對羅總領事的惜別之情，高度贊揚羅總領事為促進加州與中國發展富有成果的友好關系所做的貢獻，強調加州愿繼續致力于對華合作。

其他四個州和相關重要城市的政要們，在羅林泉任內也都無一例外地不是成了總領館的常客，就是把羅總領事當作貴賓。在推動地方政府建立和發展對華友好關系與經貿合作交流領域，共同做出了持續不斷的努力。行將離任告別美國之際，羅林泉相當懷念與領區所轄各州州長、議會領袖、市長等主流社會政要們相處的光陰，對他們積極推進發展對華友好關系的愿望和努力記憶猶新，也相信美西這些重要州市和中國的友好關系商務往來的良好勢頭，今后會繼續保持下去，愈來愈好。

不失時機地在美國主流英文媒體上發出中國的聲音，是中國外交官需要掌握的策略，羅林泉多次在中美關系發展重要時期撰文，選擇在重要英文媒體刊登，收效良好。2018年4月6日，羅林泉在北加州最大的英文媒體《舊金山紀事報》（San Francisco Chronicle） 評論版頭條發表署名文章《貿易戰沒有贏家》，文中指出中美建交近40年來，兩國和兩國人民從經貿合作中受益匪淺。中國商務部數據顯示，在短短40年時間里，雙邊貿易額從1979年的25億美元增加到2017年的5837億美元，增長了233倍。貿易為中美創造了大量的就業機會、利潤和稅收。4月11日，羅林泉又在俄勒岡州最大英文報紙《俄勒岡人報》評論版發表署名文章，呼吁通過平等協商解決中美貿易爭端。文章有數據有實例。羅林泉在英文主流媒體上的發聲，擺明了中美貿易往來的事實，也對領區內相關州繼續推動對華友好合作關系寄予厚望。

羅林泉不僅勤于善于和不同州市政要們打交道，也與美國工商貿易科技界的企業家們廣結友誼。2018年3月21日，來自亞洲協會、舊金山對華辦公室、耐克、富國銀行、摩根大通、思科、怡安、領英、加州商會等40多家機構的60多位負責人出席了在羅林泉官邸舉行的2018年舊金山灣區商業領袖招待會。羅林泉總領事在招待會上作了主旨發言，他強調互利共贏是中美經貿關系的本質特征，中美兩國和則兩利、斗則俱傷。美國對華貿易逆差是由市場力量和商業規則決定的，中方從未刻意追求順差。美國企業是中美關系的受益者和貢獻者，中美貿易戰打響，企業界將首當其沖，希望在座業界朋友積極發聲，支持中美互惠合作。

與會美國工商界人士分別發言介紹了各自領域中美互利合作的最新成果，表達了對貿易戰可能爆發的擔憂，希望中美雙方通過平等協商找到解決分歧的辦法，共同維護兩國經貿關系。各方政要和商界企業界大亨們也都在與羅林泉的交往中領略到這位中國外交官的風采與魅力。

為僑胞服務是職責所在

回顧在舊金山度過的3年8個月美好時光，羅林泉表示內心充滿欣慰，因為在大家的關心和支持下，領區對華關系在其任內取得了長足發展，成果豐碩，可以用四句話簡要概括：一是政治往來日益密切；二是經貿互惠日益加深；三是人文交流日益頻繁；四是僑界活動日益活躍。

舊金山是半世紀前中國人漂洋過海到美國創業的最初落腳點，這里有全美最早最大的唐人街，堪為一代又一代中國早期移民篳路藍縷在新大陸討生活、圖新生的縮影。今天包括硅谷在內的舊金山灣區華僑華人何止數十萬，活躍在各個層面的華人社團也何止數百個。羅林泉歸納總領館僑社工作就是“一個堅持，四個著力”，即始終堅持為僑服務的宗旨，努力當好海外僑胞的貼心人，要著力于與僑聯誼，把僑胞所思所需所盼放在心上；著力于推動和諧僑社建設，努力打造為僑服務平臺；著力于團結廣大華人華僑，積極推動反對“臺獨”促進祖國統一大業；著力于支持海外華文教育，做好“留根”工作。

正是在一任任中國駐舊金山總領事的努力下，舊金山領區的僑社發展壯大勢頭喜人，愈來愈多的五星紅旗在舊金山中國城高高飄揚，愈來愈多的華人華僑認同并支持“一個中國”的立場。羅林泉表示，中國的統一和中華民族的復興大業，離不開廣大海外華人華僑的支持，希望舊金山灣區的華人社團更廣泛地參與推動祖國統一的事業，不斷壯大反對臺獨的力量；希望僑團加強自身組織建設，加強團結，提升影響力，堅持規范運作，重視吸收新鮮血液，培養接班人，更多融入主流社會，擴大對主流社會影響力。

北加州乃至舊金山總領事館領區各州的僑社在與羅林泉總領事任內數不清的互動中，也把他當作貼心朋友，當作祖國祖籍的“娘家人”，就像南灣僑學界為羅林泉舉行歡送晚宴時，宴會廳背景布告上亮出的一組對聯：“溫文儒雅真才子，勤政愛民好大使。”這是僑胞們發自肺腑的心里話。羅林泉深知自己只是祖國的代表，是中國外交戰線上的一兵，為僑胞服務是職責所在。

羅林泉對早期中國移民在加州的歷史和境遇頗多了解，羅林泉通過“中國皇后號”、華工參與太平洋鐵路建設、留美幼童、庚子賠款留美學生、“飛虎隊”等鮮活事例，回顧兩國長達200多年的交往史的主題演講，深得斯坦福大學等學校中國學生、學者歡迎。

2011年2月21日至3月4日，羅林泉當時作為中國駐希臘大使，帶領使館全體人員克服重重困難，連續奮戰12個晝夜，不負黨和祖國人民的重托，努力踐行外交為民理念，順利、高效、圓滿完成了從利比亞撤離13185名中方人員及1100名第三國人員的任務。

自媒體曝光曾羅林泉參與利比亞撤僑行動之后，該事件在社會上廣為流傳，也一直被當地媒體和民眾詢問、關注。在出任駐舊金山總領事期間，應舊金山灣區華人華僑要求，2018年6月5日，羅林泉在總領館特別為舊金山灣區320余名僑團負責人作了“為國分憂為民解難——2011年利比亞大撤離行動”專題講座，并介紹中國僑務和領事保護工作有關情況。

羅林泉以生動的實例、圖片、視頻等，詳細介紹大撤離行動過程，不時贏得現場聽眾的熱烈掌聲。他表示，大撤離行動的圓滿成功歸功于黨中央、國務院果斷決策和外交部黨委的堅強領導，得益于中希關系迅速發展和對希工作的牢固基礎，充分體現了黨和政府“執政為民”和負責任大國的歷史擔當。他還說，正如利比亞大撤離行動中離不開希臘僑胞的鼎立相助，長期以來，旅美華人華僑為中國駐舊金山總領館開展各項工作給予了大力支持，在護衛奧運火炬、汶川抗震救災等重大事件中，展現了僑界心系桑梓、愛國愛鄉的情懷。現場僑領發表感言說，這次大撤離行動是新中國成立以來規模空前、人數最多、行動最快、效果最好、影響最大的一次中國公民海外保護行動，譜寫了中國政府執政為民的壯麗凱歌。

38年外交生涯，多少個難忘的日日夜夜，多少個驚心動魄或云淡風輕的日子，都在羅林泉的人生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已屆退休年齡的這位外交官坦承，此番離任回北京后該享受生活了，讓他感到溫馨的是收獲了舊金山、北加州和美西等地那么多朋友的友誼和祝福，羅林泉說，今后翻翻那么多記錄了與海外朋友們一起的照片，他將來若是寫回憶錄，必定會重溫這段歲月的一幕幕，會懷念那么多華人朋友和美國朋友。

在與媒體朋友們話別之際，羅林泉也引用了美國作家馬克·吐溫那句關于舊金山夏天的名言：“我所經歷的最寒冷的冬天是舊金山的夏天。”是的，今后不管他和他的夫人回到北京還是去往別的地方，都必定會懷念舊金山涼爽的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