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爺爺

陳迪

★作者自畫

我喜歡看書，畫畫，漫畫，聽歌，有時候甚至會躲在儲藏室之類的小房間里發(fā)呆或思考人生。因為有時候會在廁所胡思亂想，而被同桌戲稱為“有味道的思想者”。在學校里，我是一個比較開朗隨和的人，有很好的朋友，人脈也很廣。周末時最愛做的就是在床上趴著畫畫或?qū)懽鳎贿叿胖瑁@時候我走的最遙遠的路便是房間到廁所的五米。沒錯，我很懶，但我覺得我可以過得很燦爛。

媽媽把我的爺爺稱為老梁，因為他所居住的那棟房子曾經(jīng)的主人就叫老梁，于是我也就順口這么叫了。

老梁的一頭白發(fā)中摻雜著一些黑發(fā)，他總是穿著一條帶子被拉老長的背心和一條寬度堪比沙灘褲的短褲，肩頭總是連著一根雜草或者一片葉子。我時常看見他的身影出沒在菜園和雞籠里，他不懼勞累，很愛勞動。他的生活很有規(guī)律，但是他至今還沒搞懂種菜的規(guī)律。他每天一大清早就起來喂雞，順便喂一下狗，然后在日上三竿時就去澆菜松土。他抱怨白蝴蝶只要沾上他種的瓜果，這瓜果就長蟲沒法吃了，他在院子里旁若無人地宣布他的氣憤：白蝴蝶是最可惡的！他每天中午吃了午飯就午睡一會兒，有時會在下午燒一堆干柴用柴灰給菜地施肥。我總是把燒出來的煙戲稱為狼煙。晚上他有時候會在田野里找找蝸牛，照料一下菜，但他更多是在院子里甩手，或者打打八段錦。他總跟我們說他打的是太極，可那粗野的動作和這項儒雅的運動顯得格格不入，他打太極的節(jié)奏和DJ音樂有得一比，于是只好讓他打八段錦了。

媽媽跟我說他以前是個地質(zhì)學家，爺爺念中學時候最強項的就是數(shù)學，次次滿分。而他有事沒事會和我說一說地理和天文，有時候也會說說他以前在部隊里那些有趣的事情，都是一些戶外生存鍛煉之類的活動，比如在溶洞遇上眼鏡蛇，在荒山上掉入村民為了抓野豬而設的陷阱，也有田野里抓青蛙，池塘里挖蓮藕，山上挖百合等等有趣的事情。

他很關愛我，但是他只是以他的角度來思考我的感受。譬如吃飯，每當我說吃飽了，他必定要加上一句，再吃多一點吧，你肯定沒有飽。每當我委婉地說，我真的飽了夠了的時候，他必定會抓起我的碗就開始添飯，還說你就吃那么一點，不可能飽的，你到下午怎么撐啊？他喜歡做饅頭，但他做的饅頭那賣相和口味我真的不敢恭維。饅頭外表有著或大或小的斑點，他自己給出的解釋就是，堿粉放得太多。看他表情，他這話的重點在于表示他的饅頭只不過是不中看，所以請不要只看外表。其實他做的饅頭口感驚人，不是太苦，就是太硬，不然就難以吞咽，但他總是一臉笑容地說，吃啊，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

老梁其實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之前院子里有幾只老母雞，老得都快不能下蛋了。他一度想把那只雞殺了燉湯，但考慮到我那么喜歡那些雞，他還是放下了手里的屠刀。他有一顆童心。有一只很愛搗亂的珍珠雞，不僅叫的聲音大，還總是從雞籠里飛出來糟蹋他園子里的菜。這時老梁就會邊罵邊走進菜園，對著它的屁股就是一陣亂踢，還會把珍珠雞所有的破壞行為一一列舉，加以痛罵，仿佛雞真會聽得進去一樣，然后抓住它那細長的脖子，把它扔回了雞籠里。這一人一雞的戰(zhàn)爭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停息過。

老梁有兩根釣魚竿，閑來無事時總是會帶著我去釣魚。雖然根本釣不上來什么精品大魚，但這并不重要，我們享受的是那釣魚時的快樂時光。

老梁總是笑，這種笑被媽媽和婆婆痛斥為傻笑，他對著我傻笑，對著媽媽傻笑，對著電視劇的人物傻笑。我覺得很好，哪怕看著挺呆也是個快樂的人。

爺爺是一個不會被別人的言論所挫敗的人，別人說他什么，他肯定會靠自己的努力來改變別人的看法。媽媽曾經(jīng)說他做事很亂，廚房太臟等等。于是我當天晚上就聽到爺爺自言自語說：“你說我做事亂，我今天就收拾給你看看。”后來廚房被他收拾得煥然一新，碗摞得整整齊齊，他真的用事實改變了媽媽的看法。每天晚上，他在院子里散步時，總會發(fā)出幾聲嘆息，我們總是覺得他這樣很搞笑，他也對我們一笑了之，他仍舊在每天晚上抒發(fā)著自己對人間的嘆息。

中山的鄉(xiāng)村還保留著古時候趕集的風俗。爺爺隔三差五就會在早晨去趕集，騎著他那輛顫顫巍巍的小電驢，每次趕集都會帶回來一箱小雞或者一些好吃的。有一次在我強烈表示要養(yǎng)狗的要求后，他帶回來了一只黑色的像小熊崽樣的小狗，當時我看著它烏黑的眼球，只顧著歡喜了，卻沒看見老梁身上的汗水。

每次他一買菜回來，婆婆立刻就指出了那些菜的缺陷，一開始他會辯解，人家都說這菜好，這話更是把婆婆的火神都找來了，賣菜的會說自己的東西不好嗎，人家說好吃就好吃，那別人要是都說大糞好吃呢？一看架勢不對，爺爺這時總會拍著腦袋，懊惱地說，呀，又上當了。這時，婆婆就會很鄙夷地說，你要是會帶上你的腦子，誰會騙到你呢？這時，老梁就會羞愧地笑一笑，下次還犯著同樣的錯誤。當我們認為他已經(jīng)不止一次重復這樣的錯誤時，他無辜的表情，表現(xiàn)出仿佛他只是一個初犯。

老梁總是大驚小怪，但是每次他對事物的驚訝或驚喜卻沒有能引起其他人的共鳴，只有他一個人在那里驚嘆。最近老梁為了防止患上老年癡呆，開始背唐詩、宋詞、元曲。他倒是說到做到，很有行動力！幾個月堅持著，每天都是一首。背誦、抄寫反正總是能記得下來。每天晚上會回憶早晨的內(nèi)容，第二天早晨就會開始記憶這一天的內(nèi)容。每次當他背詩時總是感嘆著，哎呀，為什么幾百年前的古人，他們能寫得這么好呢？有次甚至還問媽媽說，哎！你說李白和王維他們能寫得這樣好嗎，會不會是現(xiàn)在編書的那些編輯幫他們修改的呀？

這樣的老梁，這樣的爺爺，雖然有時讓人哭笑不得，可是，我總覺得，他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有趣、最真實的人。

★創(chuàng)作感悟

我這篇關于爺爺?shù)奈恼拢瑢懽鬟^程是一氣呵成的，因為我太熟悉他了。爺爺是個豐富的人，關于他，我把記憶里最深的那些細節(jié)挑了出來，我對爺爺?shù)挠∠缶拖裎闹兴磉_的，和藹善良，但是他又有自己的固執(zhí)。寫作的過程比較容易，因為爺爺不是個復雜的人，寫完之后我感覺到，他自己也會像我文中寫的那樣傻笑了，一個勁兒地夸我。甚至，是沒有原則地夸我。我現(xiàn)在就仿佛看見他在說我好聰明，好聰明。

關于創(chuàng)作，我并不是那么自信。這次投稿的經(jīng)歷，讓我覺得用平常心來寫作文可以是一條被鼓勵的路徑。寫作，我可以直抒胸臆，按照內(nèi)心來寫就可以了。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只是將我生活中看見的有趣的事情集中寫出來了，我并沒有去注意語法或者其他的表達方式。所以在寫作這篇文章的時候，我放松了心態(tài)，甚至在寫的時候，嘴里不是沾滿桃香，就是充滿瓜味，我感覺到很愉悅，我甚至感覺，只要有這種心態(tài)去寫作，一只爬行的螞蟻也能讓我們寫出偉大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