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為
老舍先生的一劇《茶館》寫盡了社會百態、人生百味。那段傷痕累累的歷史,奄奄一息地留在了小小的茶館里。后來,隨著發展,社會又寫在了胡同里,大雜院里。幼時,某家有了新鮮事,來了新鮮客,大人們便三三五五地,拎條短木凳,抓把瓜子磕著,聚在院子里天南地北地擺起來。那時,消息便是這樣傳播的。
上周歸家,進門伊始,就見母親拿著微信樂呵呵地跑過來說,看,你許伯伯家兒子下禮拜就要定親了。姑娘長的還干干凈凈的,有靈氣。我接過來,見兩人站在座巍峨的大山腳下,他們踩著成堆的沙石,笑得很幸福。前面是條河,彎彎曲曲的,折過來又折過去,鏡頭下,宛如一條銀光閃閃的綢緞子。我點點頭,和母親說,你看底下的評論,我李伯說叫大家都去聚聚。于是,母親很快便回了。畢了,母親卻突然嘆氣起來,一副黯然傷神的表情。我覺得奇怪,忙問何事。母親說,我剛才想起以前和他們坐院子里擺龍門陣的事了。你看現在,誰都窩在家里,聯系都是用微信,隔著個手機,總感覺差了點什么。
我安慰她,這是社會的發展,我們適應就好了。你們以前總是一起談論老舍的《茶館》,說,那個“意思意思“可真有意思。到了現在,你也可以適應著去看朋友圈里更有意思的,什么都能看。母親點點頭,便忙著去做飯。
晚上,月光不見,天空如小時燒了多年的大鍋,混沌著。冷風習習,門下小樹婆娑。我們拿了木凳坐樓頂。我和朋友瞎聊,而母親在群里,和她的老朋友們也是聊得不亦樂乎。她突然又叫了聲,你快看,這不是去年那個殺人犯嗎?我看你王嬸轉發的新聞,就在昨天被抓了。的確是他,去年這事在我們這兒搞了不小動靜。母親趕忙回了句,人心惶惶那么久,終于被逮了。立馬王嬸也回道,是啊。隨后話鋒一轉,問起了我。我媽簡單說了下我這幾年,哪里讀書之類的。接著又說起了許伯家的定親事。母親她們又再度相邀,必須都得去,去了還在一起擺龍門陣。現在不是在朋友圈說幾句,就是在群里一大幫人嘰里呱啦的,有點懷念以前了……
點了許久的手機,身上漸漸抵不住那冷,便招呼母親下去了。
我知道,明天,后天,大后天,母親依舊會和我說些微信里看到的事。我想,母親她們那代人,終于還是開始適應了,曾經的茶館,大雜院,都搬到微信里來了。以后的故事,都將從朋友圈里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