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景艷
摘要:隱喻普遍存在于詩歌當中,是詩歌情感表達的一種重要方式。本文運用認知隱喻理論,以阿爾弗雷德·丁尼生的兩篇代表性詩歌《橡樹》和《過沙洲》為例,分析了兩篇詩歌中的隱喻特征和內涵,旨在理解和欣賞詩歌的意象和美感,為詩歌賞析探討新的視角。
關鍵詞:丁尼生;《橡樹》;《過沙洲》;認知隱喻
一、引言
認知語言學研究語言處理的認知過程及語言和思維的操作過程。傳統的隱喻理論一直把隱喻看作一種語言現象,實際上,隱喻不僅是一種語言現象,也是一種人類認知的模式。隱喻在人類的認知過程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它處于人類獨有的認知能力的心臟部位,負責意義的產生、傳遞和加工。
丁尼生擁有天賦般的才情、天馬行空的想象和高超精湛的詩藝,擁有桂冠詩人的頭銜,其詩歌以旋律優美、題材手法多樣著稱。《橡樹》是詩人晚年對人生的思考,勸誡人們學習橡樹頑強堅毅的品格。《過沙洲》流露出詩人對死亡的態度——平靜、坦然、不畏懼、不逃避、不悲傷。同時,《過沙洲》被認為是描寫死亡的詩歌中最優美的,丁尼生要求其一切作品集以該詩壓卷。詩人在這兩首詩歌中運用了大量隱喻,使得詩歌內涵極其豐富,富于啟發。本文運用認知隱喻理論,通過分析兩首詩歌中所體現出的認知和基本隱喻,探究丁尼生對生命、死亡的態度。
二、《橡樹》的認知隱喻分析
《橡樹》全詩分為三個詩節,用詞平實卻暗含了詩人對人生的思考,勸誡人們學習橡樹堅毅不屈向上的精神。首先,詩題即是一個明顯的主題隱喻,橡樹在一年四季的生長過程與人生命旅程如出一轍。這種橡樹的物象與人生抽象概念的相似性,使讀者更形象地認知與理解人生、生命。另一方面,橡樹具有頑強的抗逆性與環境適應性,如果把橡樹的生長習性看作隱喻的源域,那么對應的目標域就是詩人對人生不屈的態度。此外,橡樹的形態特點在空間上具有垂直空間隱喻,橡樹粗壯的樹干,向“上”生長的特點,隱含了詩人積極樂觀,催人向上的態度,也奠定了全詩的感情基調。
全詩又可分為五部分,第一部分為詩文的1~3行,開篇點明主題:不論老幼,都應像那橡樹一般活著。“Life”一詞以大寫字母開頭起到了強調作用,暗示“Life”是全詩的中心。有部分學者未在詩文前兩行發現隱喻,Stockwell稱其為看不見的隱喻。但本文作者認為,詩文前兩行可直接與詩題相結合,詩題為物象的實體,是為源域,而前兩行中所述少年與老人,表示人生的開端與結束,暗含了人的一生(目標域)都應像橡樹一般堅忍不拔。
詩文第4、5行為第二部分。橡樹在春天發出金色的光芒(Living gold),如金子一般閃耀。由此處我們可以自然聯想并理解人生之少年,少年初入世之際,懵懂好奇,充滿求知欲,如春天的橡樹煥發生機(bright),給人以希望。春天的橡樹、橡樹的金色表象是源域,喻指了人生的少年及年輕的生命力、感染力,二者在時間階段及其表現出的特點上高度一致。這種自然的聯想與隱喻是基于我們日常生活經驗的基本隱喻,是自然的投射。
第6~7行為詩文第三部分。夏天的橡樹郁郁蔥蔥(Summer-rich)、繁榮茂盛。詩人用“then and then”,描寫橡樹在炎炎夏日不斷茂盛的生長,盡情享受夏日美好的時光。同樣的,詩人將人生比作橡樹,人生在青年階段的朝氣蓬勃、意氣風發就像夏日的橡樹一般,枝繁葉茂,肆意生長。正是這樣一種投射,使讀者深刻感受到人之青年的蓬勃朝氣。
秋天的橡樹——色澤變得更加沉靜(Soberer-hued),再次變成了金色(Gold again)。秋天是收獲的季節,橡樹的葉子由夏天的嫩綠變成秋天的金黃,而金黃色的葉子是成熟的標志,隱喻了人在中年逐漸走向成熟穩重,但同時也是凋零的前兆。“Soberer”一詞一語雙關,既形容秋天的樹葉色澤逐漸暗淡,又隱喻人在中年階段更加從容不迫、穩重大方。
最后一節是詩文的第五部分。第五部分又包含兩小部分:第11、12行是橡樹冬天的客觀表象,枯黃的樹葉終于都落了地,只留下光禿禿的樹干和枝杈,象征著人生逐漸步入老年;第13~15行是詩人對橡樹的主觀感受描寫,雖然冬天的橡樹枯葉落盡,但是它佇立著,傲然挺立,裸露的樹干和枝杈依然充滿力量(Naked strength)。冬日的橡樹是隱喻的源域,目標域是人生的老年之期,這里,不僅僅是橡樹物象的隱喻,也是詩人對橡樹不屈的主觀感受與自己對生命積極向上態度的隱喻,即是指雖然橡樹遭遇冬季嚴寒,自己人生步入古稀之年,但詩人勉勵自己也要像冬天的橡樹一樣堅韌、挺拔。詩人勸誡我們,少年時要如同橡樹一樣朝氣蓬勃;青年時茁壯成長;中年時成熟沉穩;晚年從容面對,卻又不頹廢憂郁。
三、《過沙洲》的認知隱喻分析
《過沙洲》共分四個詩節,第一、三節結構相似,第二、四節構建也相仿,每節之中都是長短句交替呈現,仿佛波浪起伏的海面,頗具形象感和音樂感。其次,詩歌的第一、三、四節的第四行均以“when I”開頭,形成平行結構,增強了整首詩的氣勢。
從詩題來看,“crossing”一詞在此是雙關語。西方文化中耶穌是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而“十字架”又是“cross”的內涵意義之一,在此文化語境中被突顯出來;“cross”在詩題中作動詞,被譯為“渡、過”。古希臘神話中,人死后通往另一個虛無世界的工具就是渡船,由此可推出兩個概念隱喻:the sea is the world of death和the land is the world of life。其次,“bar”和動詞“cross”連用,表示“沙渚”,即“海和陸之間的過渡地帶”被激活,從而推出第三個概念隱喻:the bar is the boundary between life and death。基于這三個概念隱喻可知“Crossing the Bar”的隱喻意義即是“Crossing over into another world”。所以,標題的含義可以理解為離開這個世界,進入另一個世界,喻指詩人在經歷了人生的風霜后,平靜地迎接死亡的來臨,毫無恐懼和哀傷。
詩文第一節,詩人首先用“落日”“晚星”兩個并列寫景的名詞,勾勒出一幅日暮西山的黃昏圖景:白晝即將過去,夕陽將落,夜空星辰已現。這里描寫的暗色調景象,隱喻了詩人人近黃昏的八十歲高齡。此時,有個清晰的聲音在呼喚著,顯然,這個聲音是源域,目標域是冥冥之中死神的召喚。接著,詩人寫道:“愿我出海遠航時,沙洲上沒有悲鳴”,這里是對出海遠航動作和狀態的隱喻,即詩人把死亡看作是一次出海航行,是人生中的一次經歷,而那茫茫大海,就是他的航程和目的地。“沙洲”作為目標域,喻指詩人在一生中所經歷的種種,“悲鳴”喻指人的心境和心態,沒有悲鳴即表示詩人的豁達心態。
在第二詩節,詩人描繪了夜幕下安謐的大海。此時,白晝喧囂的大海經過一天的奔騰洶涌,似乎已安靜下來,海濤靜匿,浪花平平,一切回歸平靜。白天的海潮來自海洋的深處,大海就是它的家,現在它要在夜幕中再次回家,而詩人的出海遠航也是回家。因此,此處的平緩波浪喻指詩人回歸自然,隱喻詩人即將面對死亡時的平靜心態。詩人筆下的大海與死亡,并不可怕,反而是一種美妙的回家之旅,不是恐懼或逃避,似乎有一種向往之情。
第三詩節,詩人仍然用兩個并列寫景的名詞“薄暮”“晚鐘”描寫黃昏夜幕。薄暮與晚鐘分別對應第一詩節的落日和晚星,即是第一詩節的發展,同時在時間尺度上更進一步,隱喻了詩人又慢慢的向死亡邁進,而死亡作為目標域通過黑夜這一物象來形象的體現。詩節最后兩行,詩人明確表達自己只是猶如海潮、浪花一般回歸自然,不要哀傷,不要難過,雖然自己的一生也將告別白晝,但再次起航的是回家之旅。
在第四節,詩人站在更高的角度看待時光流逝。千古洪流,濤濤江水將“跨越時空”“帶我去遠方”,此處詩人以流水喻指時間逝去。接著,詩人愿意越過沙洲,當面拜會領航者,此處的領航者是物象的源域,喻指主宰一切的上帝。正如那嫻熟的領航者可以引導渡船平穩的渡過沙洲,上帝也會引導我們平安渡過險惡的死亡海灘。在這一詩節,詩人將死亡之旅表達的從容、超然與淡定,當人生之旅走向盡頭,詩人的心境寧靜坦蕩,何況詩人還相信可以見到人生的領航者。
這首詩表現了作者關于死亡傳統的基督教思想,強調了自己堅定的宗教信仰,表達了詩人對生死的思考與對死亡從容、淡定的態度。詩人將情與景和諧地糅合在一起,全詩意在談論生死,卻全無生死之詞,而是用大量意象為詩歌營造出一種寧靜超然的氣氛,就像一位長者在經歷世事滄桑之后笑看風云淡然靜謐的歌詠。
四、結語
雖然現階段對詩歌的隱喻研究已經取得較大成就,然而隨著詩歌的不斷向前發展,詩歌的隱喻研究也是要與時俱進,嘗試從多角度探索。本文運用認知語言學中的隱喻理論,分析了阿爾弗雷德·丁尼生的兩篇代表性作品《橡樹》與《過沙洲》,從物象的源域到抽象情感的目標域,深刻感受與理解詩人超然脫俗、不畏死亡的人生觀和生死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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