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婉迎 陳連豐
摘要:《傷心咖啡館之歌》是美國著名作家卡森·麥卡勒斯最重要的一部小說。在這部作品中,麥卡勒斯描寫了怪誕的世界、被孤獨異化的人物、主人公對生存困境徒勞的反抗以及他們悲劇的結局。麥卡勒斯不是存在主義流派的代表作家,但這些元素都契合了存在主義的精髓,為這部小說增加了存在主義色彩。
關鍵詞:《傷心咖啡館之歌》;麥卡勒斯;存在主義
麥卡勒斯是美國20世紀最著名的作家之一,“孤獨、孤立和疏離的主題始終貫穿在她的所有作品中”[1]。《傷心咖啡館之歌》是麥卡勒斯的代表作,這部作品講述了發生在三個主人公之間的愛情悲劇和所面臨的荒誕、異化的生存狀態。在麥卡勒斯筆下,在一座孤僻、怪誕的小鎮里,三個主要人物或是身體畸形或是心理不正常并且內心孤獨,主人公為擺脫孤獨的嘗試注定是失敗的、無意義的。不難看出,存在主義的思想在麥卡勒斯的作品中得到了很好的體現。
本文意在從存在主義的角度分析麥卡勒斯的作品《傷心咖啡館之歌》中所描寫的人的境況和個人的存在的感受,以及其中蘊含的作者對人的存在的深刻反思,同時深刻體味作者通過作品中人類存在的荒誕行為和孤獨、異化而又疏離的狀態的描寫所營造的一種獨特而蒼涼的存在主義氛圍。
一、荒誕的世界與虛無的存在
在存在主義者看來,世界是荒誕的,人生是無意義的,人與人之間是無法溝通的。在《傷心咖啡館之歌》中,小鎮就是一方荒誕的世界:它氣氛沉悶壓抑,“像是一處非常偏僻、與世隔絕的地方”,鎮上最大的建筑上有一種“古怪的、瘋瘋癲癲的氣氛”,有時會從里面探出一張“恐怖,模糊不清的臉”[2]。通過這些描述,讀者能夠瞬間進入到作者所營造的的陰森怪誕的氛圍。然而,在這個孤寂而怪誕的小鎮,當年曾經有一個熱鬧的咖啡館,里面“飄舞著彩色的紙帶”“熱鬧非凡”,曾給小鎮的居民帶來了無數生氣和快活,但現在這個咖啡館已經關閉了。這個曾經廣受小鎮居民歡迎、也漸漸改變了曾經木訥冷漠的艾米利亞的咖啡館為什么關閉?什么事情導致了這間原本開的好好的咖啡店不復存在?這預示著在這個小鎮上,曾經發生了一些不同尋常甚至荒誕的事情。小說的主人公艾米利亞、李蒙和馬文,都有一個共同特點:他們都是被異化的“畸形人”——艾米利亞有一雙斗雞眼,而且雖然是女性,但她在外表和行為舉止方面卻和男性無異;李蒙的外貌則像個怪物,他“那雙細細的羅圈腿似乎都難以支撐住他的大雞胸和肩膀后面的那個大駝峰”[2],雖然是男性,但他卻毫無男子氣概并且愛哭、啰嗦、喜歡搬弄是非;馬文也是一個精神上殘缺的人,他冷酷殘忍,雖然曾為了艾米利亞做出改變,但在愛情受挫后他變得更加邪惡。三個“畸形人”之間發生了三段荒謬奇特的愛情,但這三段單向的感情都以破滅告終,三個人的生活最終都回到了怪誕的起點,其生存境況甚至變得更加悲慘。
二、他人即地獄:無法打破的困境
薩特認為,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的本質是斗爭和沖突。兩個主體無法共存,二者都想確立自我的主體地位,同時設法消除他者的主體性,使他者客體化。“他者和自我之間的沖突關系有兩種:一是愛、語言、受虐狂;二是冷漠、欲望、恨與虐待狂。”[4]
英俊但“秉性邪惡”的馬文被古怪孤僻的艾米利亞所吸引,為了得到艾米利亞的青睞,馬文改邪歸正,為她付出了全部的財富和感情,但他最終沒有得到艾米利亞的愛反而被對方無情毒打和驅逐;而內心冰封已久的艾米利亞竟然對無錢無貌、身體畸形的李蒙表哥一見鐘情,向來一毛不拔的她從金錢和生活上都將他照顧地無微不至,但李蒙對她沒有愛和感激之情,他對歸來向艾米利亞復仇的馬文產生了愛慕之情,并在艾米利亞心煩意亂情緒低落之時幫助馬文洗劫了艾米利亞的咖啡館,最終造成了艾米利亞的崩潰和咖啡館的關閉。但李蒙最終也沒有得到馬文的愛反而被無情地賣到馬戲團過著悲慘的生活。薩特認為,愛情的本質是相互占有,愛上的一方會竭力樹立自我的主體地位,從而消解他者的主體性,將他者變為愛情的客體。而被愛的一方只有兩種選擇:一是放棄自己的主體性,將自己置于在他者的注視下;二是在被他者注視的時候也注視他,使對方也同樣成為自我的客體。艾米利亞、馬文和李蒙三個人都想獲得自我的主體地位、使他人客體化,而不愿淪為被他者注視的客體。因此他們三人相互追逐又相互爭斗,都無法獲得圓滿。馬為了艾米利亞改邪歸正、傾其所有去討好她反而在一頓毒打后被掃地出門;而艾米利亞對李蒙付出真心和無微不至的照顧反而遭到他的背叛,她飽受打擊下重新回到甚至更加荒誕和孤僻的生存境況中;丑陋可笑的李蒙對充滿男子氣概的馬文一見鐘情、對其大獻殷勤,但得到的只是馬文的利用后的拋棄。在三個人的感情關系中,每個人都想獲得自我主體的自由,使對方客體化,但又被他人制約了自我主體的自由。在主客體交互的關系中,三個人都陷入到困境中。就像薩特所說的,“他人既是地獄”。
三、自由選擇:無法擺脫的孤獨
自由選擇是存在主義的核心。薩特認為,存在包括自在和自為,前者指的是事物的客觀存在;后者指人的意識存在。自為總是不斷追求各種可能性,它是永遠無法滿足的。而“自由屬于有意識的存在的結構,人注定是自由的”[4]。在荒謬的世界里,人有絕對的自由進行自由選擇,但同時人也必須要為自己做出的選擇負責。
《傷心咖啡館之歌》中的艾米利亞做出了自由的選擇,她拒絕成為一個社會所期待的典型的南方淑女而保持自己的個性。她的性格和穿著很男性化,她“骨骼和肌肉長得都像個男人”[2],時常裝著工裝褲。此外,她性格獨立、身體強壯,在工作和事業上取得的成績絲毫不遜色于任何一個男性。艾米利亞的男性特質實際上是艾米利亞自由選擇的結果,她拒絕接受物質世界給她安排的性別角色,但是她同時也必須承擔選擇的后果:她雖然經濟上在“粗野的男性世界里”[3]立足,但是卻因為她的特立獨行被周圍的人孤立和排斥。在感情生活中,艾米利亞、馬文和李蒙都為了改變孤獨的困境做出自由選擇,同時也必須承擔產生的后果。曾經冷酷邪惡的馬文愛上了艾米利亞,為了得到她愛的回應而改邪歸正。但沒有被艾米利亞接受的他最終陷入孤獨和痛苦的境遇,他因此變得更加邪惡并向艾米利亞復仇。艾米利亞對李蒙表哥傾心付出,為了他改變了自己原本的處事方式和性格,咖啡館也在李蒙的影響下拓展了業務、氣氛也變得歡快和諧,但李蒙的倒戈一擊使她心灰意冷,艾米利亞最終選擇關閉了咖啡館也把自己封閉了起來。李蒙為了心上人馬文在關鍵時刻背叛了為自己傾心付出的艾米利,最終卻落得了悲慘被賣的下場。在故事中,三位主人公為了擺脫孤獨都作出了自己的選擇,而他們的自由選擇都引向了同一個結果——孤獨。無論怎么選擇,孤獨都是無法擺脫的,他們的生存境況甚至變得更加悲慘。
四、結語
在《傷心咖啡館之歌》中,怪誕的小鎮是人類社會的一個縮影。三個被孤獨異化的“畸形人”為了擺脫困境,做出了各自的努力,但他們的自由選擇同時也制約著其他人的自由。小說借助三個主人公之間的故事揭示了世界的荒謬和人類對于困境的反抗是注定失敗的、無意義的。在荒誕的世界中,人們在痛苦中掙扎,尋找拯救自己的出路。但所有的努力都以幻滅結束,孤獨和絕望是人生不可避免的宿命。
參考文獻:
[1]弗吉尼亞·斯潘塞·卡爾.孤獨的獵手:卡森·麥卡勒斯傳[M].馮曉明,譯.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06.
[2]卡森·麥卡勒斯.傷心咖啡館之歌[M].李文俊,譯.上海:上海三聯出版社,2009.
[3]林斌.卡森·麥卡勒斯20世紀四十年代小說研宄述評[J].外國文學研宄,2005 (2).
[4]薩特.存在與虛無[M].陳宣良,等譯.北京:三聯書店,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