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劇英雄的自我救贖

摘要：本文介紹了喬伊斯·安·喬伊斯對于《土生子》的全新解讀。有別于現有中外批評家的觀點，脫離自然主義、現代主義、存在主義、傳記角度，喬伊斯認為這部小說本身是一部悲劇，而主人公別格則是不斷追求自我救贖、保持自我尊嚴的悲劇英雄。

關鍵詞：喬伊斯·安·喬伊斯；《土生子》；悲劇英雄

喬伊斯·安·喬伊斯（以下簡稱喬伊斯）是當代非裔美國文學批評家，目前在天普大學擔任美國非裔研究所主任。喬伊斯被列為國際作家名人錄、國際女作家名人錄，1995年獲得美國圖書獎。喬伊斯的《土生子：理查德·賴特的悲劇藝術》一書對賴特的《土生子》進行了全新的解讀。多數批評家認為這部小說是典型的自然主義小說，而且也認為賴特不能充分認識到黑人同胞的文化才智，這部小說長期以來都是用占有支配地位的社會學批評方法來分析的，但是喬伊斯特別反對這種做法，她認為這部小說是真正意義上的悲劇，利用新批評主義的文本細讀方法來發掘小說的深意。

許多學者認為，賴特密西西比的孩提時代和孟菲斯、芝加哥、紐約的青年時代充斥著憤怒的情緒，由此生發出賴特最出色的作品。這種觀點源自賴特小說的主題和長久以來將主流文學的美學隔離于黑人美國文學之外的文化背景。白人與黑人共有的特定的種族歷史、別格·湯瑪斯是受害者的共識、別格殺死白人女性的沖動、別格的人生與賴特經歷的類比都將對《土生子》的解讀拖入社會學的主題范式研究當中而難以突破。首先，自然主義小說家將達爾文的決定論移植到文學思想中，人類變成環境的受害者，被自己無法控制的社會經濟力量束縛，被自己無法理解的深層欲望驅使。賴特在《土生子》中刻畫的別格，自然主義者最通常的解讀是他是環境的犧牲品。其次，另外一個《土生子》研究的結論是：別格本身是一場生存的反叛，但是由于他是黑人和固有的黑人性，這場反叛被經濟的、政治的和心理的力量所挫敗。例如凱瑟琳·費斯伯恩在《理查德·賴特的英雄：叛逆者與受害者的不同面孔》中清晰的描述了賴特塑造別格這個人物時自然主義和存在主義手法的融合。批評家們通常認為同時是叛逆者又是受害者的別格反映了賴特在其作品中和在其生活中不同的存在范式。再次，還有評論家認為賴特這部小說是“帶有現代主義特征的自然主義抗議小說”，對故事情節的描寫采用了自然主義手法，對故事場景和人物內心的描述所采用的則是現代主義手法。例如每次殺人后的反省、與律師長達17頁的對話，都是現代主義產生的張力。最后，傳記式解讀認為別格為擺脫困境而做出努力并通過自我成長超越環境壓力達到自我教化過程與賴特本人克服種種困難最終成為成功的作家的過程是相似的，而且賴特和別格都在相同的絕望與叛逆的張力中煎熬、迷惘。這似乎表明《土生子》基本是賴特人格的延伸。

別格和賴特性格中相互矛盾的元素產生的張力反映出自然主義典型的相互矛盾的元素間的張力，希望與絕望、叛逆與同情、挑戰自然與臣服于自然、贊美沖動與說服教化、擁抱宇宙與恐懼深淵。自然主義是文學運動，存在主義是哲學概念，面對外部世界的敵意和冷漠，19世紀形成了自然主義，20世紀則形成了存在主義，前者是悲觀主義的，后者是樂觀主義的，因此兩者并不是一個硬幣的兩面。喬伊斯認為“別格主要是一個環境的犧牲品的主張使這個人物失去了人性中應有的美感和神秘感”。另外，深入的研讀使得我們必須脫離容易引發爭論的傳記式解讀。總之，從自然主義和存在主義的視域下分析別格人物特征的刻畫以及賴特創作背后的動機無法捕捉到《土生子》這本書崇高的美感，更無法呈現賴特如何通過精妙的技藝傳遞出這部作品的偉大力量。

喬伊斯論述《土生子》是悲劇和別格是悲劇英雄的邏輯起點是自然主義和存在主義與悲劇的思想關聯。存在主義是一種哲學概念，描述個人拒絕接受環境限制和束縛進行的暴力行為，存在主義高于自然主義，而悲劇拓展了存在主義的局限。別格的成功源自一場純粹的暴力行為——意外謀殺了白人雇主道爾頓先生的女兒瑪麗，慌亂之下他殘忍的將尸體肢解，扔進雇主地下室的爐膛內。喬伊斯認為，賴特對別格的刻畫并不僅僅是挑戰道德標準和英雄壯舉的社會意義，別格的暴力行為將他置于具有悲劇象征意義的場所——法庭，也正是在這里別格終于被迫認識了自己和社會的關系并接受了其存在的意義：“對于貧窮、未受過教育的黑人，犯罪是令他們獲得力量和自我價值的唯一方式。”

喬伊斯認為盡管暴力和叛逆是自然主義、存在主義和悲劇中固有的元素，但是關于人生意義的結論將三者區分開來。自然主義將人類完全看成環境的犧牲品，存在主義認為人類存在是不可解釋的，然而，悲劇不但找到了人類生存的意義，而且贊美這種意義。悲劇英雄不但得到救贖、獲得意義，而且最大限度的追求自由。悲劇背負著自相矛盾的十字架，因為在救贖的多種形式中，個體在超越自身限制的同時極有可能發生罪惡行為。導致別格犯下一系列令人發指的罪行的事件恰好說明了悲劇特有的不可避免性和不可調和性的奇特雜糅。

悲劇英雄，無論他的社會身份是一個國王抑或是平民，與其他人最不同之處在于他的尊嚴，尊嚴是悲劇英雄最重要的人格特色，也正是這種獨特人格魅力使得讀者忽略他的社會經濟身份而心生崇敬。賴特筆下的別格，雖然與自然主義小說中的主人公一樣是美國社會的產物，部分社會原因導致了他們的罪行，但是別格試圖通過改變充滿敵意的環境來操控自己的處境。別格區別于一般自然主義小說主人公的更重要的一點是他自身精神的成熟或超越。他從經驗中獲得學習，他尋找自我，認識自己以及自己的墮落的原因。如果說自然主義小說總是聚焦主人公罪惡的根源的話，那么賴特聚焦的則是別格謀殺瑪麗之后的結果。因此，喬伊斯認為別格謀殺瑪麗是他自我認知旅程的開端，我們也比較容易的不再那么關注賴特對罪惡社會的控訴，而是轉而關注他對別格的肯定，因為別格為了獲得個人尊嚴不惜心甘情愿的用生命去換取。

作為悲劇英雄，別格的人格是分裂的，他必須面對不可避免的沖突、責任和激情，他必須做出或善或惡的選擇。他情愿或不情愿的犯下錯誤，毫不退縮的接受后果，漸漸更深刻的認識自己，認識人生。這些認識有時是以苦難為代價，有時則是以生命為代價，但是別格義無反顧，這難道不是一個悲劇英雄嗎？

喬伊斯對《土生子》的全新解讀引導我們去發現賴特對于非裔美國文化以及生活的不同看法，不會落入前人的窠臼。喬伊斯對于賴特語言的細讀是微妙的、有信息量的，在《土生子》語境下，她企圖說明悲劇、自然主義和存在主義的主要區別（存在主義是賴特哲學的一部分，貫穿于他的大部分作品。）這種努力是很有價值的。有些讀者會質疑：一個沒有文化、充滿恐懼的角色是否可以稱之為英雄，更不要說是一個悲劇英雄了。但是這些讀者在讀過喬伊斯的論證后，會同意這個觀點。喬伊斯的論文語言清晰精準，行文敏捷流暢。即使對于那些不接受喬伊斯論點的讀者，也會在她對賴特語言的分析中收獲新鮮有用的東西。總之，這本書是對賴特研究的一大貢獻。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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