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有關生命的謊言

黃興旺

兒子剛剛六歲，正是花兒一般的年齡。但就在這人生最美的季節里，病魔卻悄悄而至，兒子被告知患了再生障礙性貧血。他和妻子開始四處籌錢，日復一日的治療，流水一樣的醫藥費，漸漸把這個家逼到垮塌的邊緣。

他開始沒日沒夜地勞作。正所謂禍不單行，就在他拼命為兒子賺醫藥費的緊要關頭，他自己竟因勞累過度而患上了尿毒癥。他沒有想到，自己在一瞬間就倒下了。

凄風更兼苦雨，無情擊打著這個幾近破碎的家。總算世間還有溫情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和兒子同時患病的消息在人群中傳播開來。一些好人伸出了善良之手，幾個月后，他們收到了六萬元錢的捐款。

就在這時，兒子的醫生告訴他，“孩子的手術必須馬上做。”而他的主治醫生則告訴他，“換腎手術迫在眉睫，再不做就意味著永遠做不了了。”他明白醫生這句話的意思。

區區六萬元錢，也還勉強能夠一個人的手術費用，雖然距離高昂的手術費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但這畢竟是絕望中的一絲希望啊！可是伴隨著希望而來的，卻是無比殘酷的生死抉擇。

錢擺在了病床上，他和兒子的爭論也由此展開了。

“兒子，醫生告訴我，你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準備好，明天一早就做手術。”他對兒子說。

“爸，我暫時還沒有生命危險，最緊迫的是你的病，已近晚期了，手術必須你先做。”他沒有想到，十六年來一直聽話的兒子竟然開始反駁他。

“想一想我和你媽，拼死拼活地為了啥，你這孩子，咋這么不懂事？”他有些激動。

“爸爸生命垂危，兒子卻獨自偷生，爸，你就不能想想我的處境？”兒子的倔勁卻上來了。

“你這不聽話的孩子！”他心情復雜，生氣而又愛憐地看著對面的兒子。

妻子在一旁看著，眼淚像斷線的珍珠，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他和兒子爭論到了深夜，也沒有個結果，直到兒子熬不住，沉沉睡去。看到孩子已經熟睡了，他開始和妻子商量對策。

他突然來了靈感，對妻子說，抓鬮吧，聽天由命。妻子含淚同意了。

第二天大清早，他把兒子叫醒，他告訴兒子，從現在開始，拋卻父子關系，用抓鬮方式決定誰先做手術。一切讓命運來做主。兒子含著眼淚點了點頭。

他拿出了準備好的兩個摶成球的紙條，捧在手里搖一搖，扔在床上，然后讓兒子先抓。兒子凝重地撿起一個，打開，上面寫著“有”字。他嘆了口氣，把另一個摸在手里，看也沒看就扔到垃圾桶里，“有些事是命里注定的。”他用堅定的眼神看著兒子說。

那天，兒子終于進入了手術室。他松了口氣，妻子在倒垃圾時偷偷揀出了他扔掉的那個紙球，打開，上面也是一個“有”字。妻子淚落如雨，但卻不敢說出什么。

兒子手術后，病情有了很大的緩解。而他的病情卻開始惡化，在兒子手術后的第三天清晨，他永遠閉上了眼睛。

兒子可能永遠不會知道，決定自己的不是命運，而是父親的愛，是父親主動放棄了人生中最后一次機會，把生命這個接力棒交給了他。

而逝去的他也不會想到，最痛苦是妻子，因為愛，她要把抓鬮的真實情況永遠隱藏起來。

這不是一個故事，這是發生在河南鶴壁的一個真實事件，這位父親叫幺清源，他的兒子叫壯壯。

摘自《笑容背后有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