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北京后，他們在河北還好嗎？

王哲

協同發展本身就是改革創新的過程，只有協同模式有大創新，才能實現對接京津大突破。

“京津冀協同發展是一個重大國家戰略，要堅持優勢互補、互利共贏、扎實推進，加快走出一條科學持續的協同發展路子。” 2014年2月26日，習近平總書記考察北京市并主持召開座談會，明確提出京津冀協同發展的重大戰略。 4年過去了，京津冀協同發展取得了哪些成效？作為首都功能的承接地，河北省都做了哪些具體工作？記者近日來到河北滄州、唐山等地，從親身參與到京津冀協同發展工作中的人們身上，感受京津冀協同發展帶來的變化。

讓“北漂”不再當“滄漂”

2015年4月，中央政治局審議通過《京津冀協同發展規劃綱要》。綱要指出，推動京津冀協同發展是重大國家戰略，核心是有序疏解北京的非首都功能。“區域性批發市場”是非首都功能疏解的重點之一。

2017年，全國享有盛譽的“動批”走入歷史，位于北京市西城區的動物園服裝批發市場關門停業。今年8月，位于北京市豐臺區南苑路西側的大紅門服裝商貿城“三期”（大紅門早市）歇業。9月底，北京市西城區最后一家區域性批發市場官園批發市場正式閉市，隨著“動批”“大紅門”“官批”等“老字號”服裝批發市場關停，眾多的服裝產業生產商、批發商離開了工作生活了多年的北京，他們都去了哪里？

在距離北京只有51分鐘高鐵路程的滄州明珠商貿城，記者找到了正在安居樂業的他們。

距離滄州火車站和汽車站只有10分鐘車程的明珠商貿城目前有三棟服飾大樓，并且還在不斷擴建。這里的鞋襪箱包衣帽等一應俱全。由于生產和經營成本低，商品價格明顯低于北京的市場價格，旺季的時候每天大概有約100輛大巴車來往于商貿城和北京之間。記者見到，明珠商貿城的早市大樓有四層，男裝、女裝、兒童裝等不同分區劃分井井有條，與服裝批發市場擁擠的環境不同，這里的店鋪寬敞明亮，空氣清新，設施齊全。

浙江人臧雅丹2011年和丈夫一起在北京大紅門市場做起了服裝生意。接到疏解通知后，夫妻倆去過天津、永清等地考察，最終選擇落戶滄州。“滄州的東塑明珠商貿城各方面配套設施已相對成熟且具備完整的產業鏈，從經營、購房到子女入學等方面提供全方位保障，解決了我們的后顧之憂。”臧雅丹說。

來自“動批”的朱波對《中國報道》記者說，本來覺得來河北會流失不少客戶，但實際上大生意沒怎么受影響，交易都是在網上結算走快遞，提前通知了就可以了。散客相比北京少了一些，但一些常年聯系的客戶現在也會坐火車來進貨，畢竟不到一小時的車程，價格比在北京還低了。

“東塑不僅免收我們兩年的店鋪租金和第一年物業費，還解決了我們孩子的上學問題。此外，我們還能享受以成本價購買公司房產的福利……”來自遼寧的趙麗對記者說，她把自己原來在北京大興的服裝加工廠搬來滄州，這邊的租金比北京要便宜多了，各類雜費也比在北京低了不少，成本降下來了，工人的生活水平也提高了。

離明珠商貿城大概半小時車程的滄州明珠服飾產業特色小鎮里坐落著一片過渡性廠房，雖然是正式廠房建成前“過渡”用的，但設備一應俱全，空間也比在北京時大了很多。工人的宿舍、衛生間、淋浴房都建在廠房的四周，廠房外面還有菜市場和小賣部，生活非常方便。 “現在我們已經恢復開工了，沒怎么耽誤，等新廠房建好后再搬過去。”已經從事服裝生產加工30多年的薛順利和工人去年年底前從北京搬到這里，“以前我們熨衣服的工人沒有獨立的專屬空間，夾雜在縫衣服的工人中間，熨斗的蒸汽一不小心就會燙到別人，如今，廠房空間大了，大家能夠井然有序地開展工作了。”記者了解到，在這里，一位熟練工人的保底薪金為7000元，和北京基本持平，但因為當地生活成本低，工人們普遍感覺幸福指數高了不少。

北京圣瑤美服裝服飾有限公司總經理王立弓在北京做服裝生意已有24年，他是第一個入駐滄州明珠服飾產業特色小鎮的服裝生產廠商。王立弓對自己的這一選擇特別自信，他告訴記者，到滄州的“戰略性轉移”可以使自己的事業更上一層樓。

“1984年我第一次去美國考察，當時接待我的司機每天都換一套筆挺的西服，穿搭十分講究。我在驚嘆之余心里埋下了做服裝產業的種子，2014年，習近平總書記發表關于京津冀協同發展的講話喚醒了我30年前的這個夢。”投資建設明珠商貿城和明珠服飾產業特色小鎮的滄州東塑集團董事長于桂亭說，北京批發市場及服裝加工行業總體從業人員60多萬人，是疏解、承接工作中難度最大的項目。

基于此，東塑集團投資興建了2000多畝的明珠商貿城和3萬畝明珠服飾產業特色小鎮項目，全產業鏈承接北京服裝產業疏解，并在承接基礎上進行服裝產業轉型、升級，在全國打造一個集設計研發、生產加工、批發零售、倉儲物流、電子商務、娛樂休閑為一體的全新商業運營模式，未來將滄州打造成全國服裝商貿基地，乃至世界時尚之都，讓轉移的商戶不僅能留得住，更能過得好。

3年來，60多歲的于桂亭每天都要親自接待從北京外遷的企業和商鋪主，無論是上百人的團體還是只有兩三個人的“散客”，他都一視同仁地親切接待、耐心講解，聊天交心。了解他們來滄州發展的困難和憂慮，從住房就醫到孩子上學，從派車接送到貨物堆放，從建設過渡廠房到租賃臨時商鋪，事無巨細，于桂亭都親自過問，親手安排，并成立專門工作小組，甚至還請他們到家里做客，為的就是讓商戶感受到尊重和溫暖。

“他們從老板到工人，99%都不是北京戶口，都是‘北漂，我都跟他們講，不能再做‘滄漂，希望滄州成為他們的第二故鄉，他們的下一代能把這里作為第一故鄉。”苦出身的于桂亭非常理解這些背井離鄉打拼的“北漂”的不容易，“北京服裝產業歷經30多年發展，已經成長為一棵行業大樹，只有全產業鏈承接才能將這棵大樹養活，我們作為承接地，就要有‘移樹工程的意識。”

明珠商貿城為北京商戶提供了一系列非常人性化的優惠政策，包括減免兩年租金、以成本價購買集團開發商品房、免費提供往返北京的拿貨班車等。此外，東塑集團還協調當地教育部門，幫助入駐商戶辦理子女入托、入學、轉學等事宜，免除商戶“后顧之憂”。

在特色小鎮的建設過程中，滄州市發改委全力支持，本著特事特辦的要求，積極跑辦土地指標，簡化審批手續，加快審批進度。明珠服飾產業特色小鎮建成后可承接企業萬余家，年產值可達2000億元，最終將形成聚集20萬至30萬人口的特色小鎮。

落地河北留著“北京戶口”

在北京·滄州生物醫藥產業園內，10條主干道分別以中國的名醫命名：扁鵲路、張仲景路、孫思邈路、華佗路……作為北京生物醫藥企業外遷的重要承接地，道路兩邊的北京企業依次排開，僅華佗路就有“北京泰德制藥有限公司、北京洪天力藥業有限公司、北京華潤雙鶴藥業有限公司滄州分公司、北京萬生藥業有限責任公司滄州分公司”等十幾家京企。

“我們這些企業原來就很熟悉，但因為分布在北京大興、海淀、通州等區，平時見個面就得花大半天時間，沒想到在這里成了鄰居，這下交流方便多了。”位于張仲景路8號的北京萬生藥業有限責任公司滄州分公司技術總監劉志東對《中國報道》記者說。

由于受環境、土地等因素的制約，北京醫藥產業亟待疏解，化學原料藥制造企業2017年底前全部退出北京。3年前，部分制藥企業就開始陸續遷出北京，但多數新藥產品難以落地和實現規模化生產。而首批進入北京·滄州生物醫藥產業園的北京朗依制藥滄州分公司卻實現了2015年年初簽約入園、當年4月開工建廠、10月完成基本建設開始試生產。總投資超3億元的北京協和藥廠滄州分廠正在加緊建設，即將投產，北京斯利安公司將原料藥部分外遷至渤海新區，從事醫藥中間體研發的滄州普瑞東方科技有限公司客戶都是默克、輝瑞等知名藥企……

《中國報道》記者采訪時了解到，渤海新區在國內首開“企業在河北、監管屬北京”的跨區域管理體制先河，給企業吃“定心丸”。入園企業保留“北京戶口”，藥批文號等部分管轄權仍屬北京，由北京市食藥監局實施許可、認證和監管，名稱、注冊地址不變，相應產品批準文號不做轉移，按照變更生產地址辦理。這樣既解決了新藥品落地轉化和規模化生產難題，又能繼續享有北京的資源優勢，保留“北京藥”的品牌效應和首都市場。由此打破阻礙京企外遷的政策壁壘，為北京醫藥企業落地河北帶來了極大的便利。

渤海新區還重點深化與津冀生物醫藥產業協同合作。現已簽約津冀生物醫藥項目近30個。其中，由石家莊四藥投資40億元的醫藥工業園已經開工，將建設國內領先的現代化原料藥“綠色生產基地”；由天津醫藥集團投資23億元的天津·滄州渤海新區生物醫藥產業園也已啟動建設，建成后將形成北京、天津兩個醫藥產業轉移聚集區“雙核驅動”發展格局。

渤海新區黨工委書記、管委會主任張國棟對《中國報道》記者說：“我們要堅持深度對接融合，持續放大京津冀協同發展重大戰略的集聚效應。協同發展本身就是改革創新的過程，只有協同模式有大創新，才能實現對接京津大突破。”

滄海變桑田建起“夢工廠”

為了辦好2008年奧運會，落實北京城市總體規劃，緩解北京市的資源壓力，2005年2月18日，國家發改委正式批復了首鋼實施搬遷、結構調整和環境治理方案，同意首鋼在河北唐山曹妃甸建設一個現代化的大型鋼鐵企業。首鋼京唐公司鋼鐵廠于2007年3月12日正式開工，在經歷了圍海造地，滄海變桑田的宏大工程之后，一座現代化的大型鋼鐵廠巍然屹立在渤海之濱的曹妃甸，這是我國第一個通過圍海造地建設的大型鋼鐵項目，也是京津冀協同發展的一個里程碑式代表作。

曾被稱為“世界最大的單體建筑工地”的曹妃甸，原來漲潮時只有4平方公里的帶狀小沙島，通過先進的吹沙造地技術建設，現已綿延擴展成150平方公里的巨型港口區。得天獨厚的區位、交通、物流等多方面優勢，大產業集群在這里應運而生。曹妃甸經過十余年的發展，成為管轄“兩區一縣一城”（曹妃甸工業區、南堡開發區、唐海縣和唐山灣生態城）的曹妃甸新區，規劃面積達1943.72平方公里，相當于3個新加坡的面積。京津冀協同發展，京津兩地產業轉移，讓曹妃甸獲得了產業發展的重大利好。

見證了首鋼從搬離北京到在曹妃甸開工建廠再到竣工投產的全過程的首鋼京唐公司企業文化部副部長任全烜向《中國報道》記者介紹說，借助曹妃甸臨海靠港的區位優勢，首鋼京唐公司實現了原料海上進、產品海上出，大幅降低了運輸成本，持續創新優化品種，實現了由過去生產長材向現在生產高質量、高技術含量、高附加值的精品板材的轉變。目前，首鋼京唐車輪鋼、家電板在國內市場占有率第一。

作為曹妃甸區納稅第一的企業，首鋼京唐不僅有力促進了地區經濟發展，而且帶動了北京生產服務業轉移到曹妃甸。原來為北京鋼鐵業服務的設備維檢、備件加工制作和自動化、信息化系統運行維護等一批企業，分別到曹妃甸建立基地，為京唐公司和周邊企業服務，帶動相關行業1.2萬人就業。

2016年4月，京冀曹妃甸協同發展示范區管理機構獲河北省批復，兩地互派干部掛職工作，有針對性地幫助京冀地區開展產業對接工作。現在管委會工作的28名干部中，有14名是來自北京的各個機關部室，原在北京市經濟信息化委員會工作的孫學軍便是北京選派到示范區的14名掛職干部之一，他從2016年11月起便常駐曹妃甸，擔任京冀曹妃甸協同發展示范區管理委員會副主任。孫學軍和他的同事們與北京市中關村管委會、亦莊管委會，以及北京市通州區、順義區、石景山區、朝陽區的企業都有著密切的往來，積極幫助相關產業結構調整的外遷企業牽線搭橋。

孫學軍介紹說，在曹妃甸新城，為了讓入駐的企業能夠“請得來、留得住”，政府建筑了大面積的被動式住宅區，并引進北京優質的文化、教育和醫療資源，包括景山學校、友誼醫院、婦產醫院和安貞醫院都將陸續進駐新城。目前，北京景山學校曹妃甸分校已正式招生，北京安貞醫院、婦產醫院及友誼醫院曹妃甸合作醫院均已掛牌開診。

曹妃甸集中了能源、鋼鐵、汽車、裝備等行業多家大型企業，對于掌握一技之長“藍領”工人的需求激增，2016年2月，北京曹妃甸國際職教城正式開工建設。短短兩年間，職教城內已建成3所職業院校，并招收了首批學生。2017年7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北京曹妃甸國際職教城設立了世界職業教育培訓基地。這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中國設立的唯一一個世界職業教育培訓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