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寫蘭州（外一章）

（甘肅）

1

記住一座城市是多么簡單，一碗面，一本書，一條河。這是蘭州。

蘭州牛肉面，一紅二綠三清。辣椒是紅的，香菜、蔥花是綠的，牛肉湯清澈，面筋道。

一條承接華夏幾千年文明的黃河從城市中央穿過，冬季舒緩、夏季咆哮，奔赴使命般地流淌著，果斷決絕。

這座狹長，長筒靴般的城市，穿在大西北的左腳上，它站立在黃土高坡的峰頂，你可以想象它拖著一條河如母親堅定的行走，背影的風韻和氣質。

2

微風、細雨，在黃河岸邊輕輕漫步。

黃河渾黃，在夏季，水流急湍。那黃，似乎一遍又一遍清洗了黃土高原，一座、兩座、三座，綿延數座山的黃水在細雨中流過蘭州，流淌得堅決、義無反顧。

人的一生不可能踏進同一條河水，而如果一次又一次用心靠近一條河水，靠近一次便有一次心靈的閃電。那個在黃河岸邊打水漂的孩子，正在慢慢長大。

幾只鷗鳥在黃河水間飛動著，鳴叫的聲音悠長而親切。如同一個孩子回到母親的懷抱，黃河水流，親切溫婉。

幾艘小船在岸邊停靠著，另外幾艘在黃河水中漂動著。這點綴著的美，很近。

久遠的羊皮筏子，拉繩的纖夫已經不見了，唯有幾個咕嚕咕嚕的老水車，停靠在岸邊，像幾個蹲坐的老人，目送著一條河的歷史從遠古而來，向遠古而去。

八百里黃河風情線，用綠色的植物，爭奇斗艷的花草一筆勾過，另一筆勾過的是一條河。

黃河北岸，白塔聳立，雕檐翹壁掩映在綠樹里，掩映在微雨中。

這細雨是熟悉的，它依然是三十年前的細雨，漫步著的男孩女孩已經老了，只是停留過的愛戀還是新鮮的，讓心又輕輕地跳動了一下。

3

一叢叢蘆葦在岸邊，在河水里，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像一部書中的幾個細節，靈動地展現著細微的美。如果你記住了一本書，一定記住了一部書中點亮心靈的語言，這蘆葦是幾個句子，幾句話，說出來，心里便點了燈，亮了起來。

濕地公園，蕩漾的蘆葦，盛開的花，鳥兒棲息在一棵茂密的樹上，樹葉間沙沙作響，又有鳥兒此起彼伏的鳴叫。你會發現，成群的鳥兒集中在一棵樹上，這是一次鳥兒的盛會。

棧道東扭西轉，行于此間，不免會忘記塵世還在飛揚。

睡在我對面的昆明同學經蘭州去青海，陪她在這山水之間，邊走邊聊，她先生來接她的手機幫她拿好，怕她從棧道的縫隙處掉下去，像對待一個小孩子，這滿滿的關愛，讓風吹也暖，水流也暖。長長久久的，不用去拈古今中外的例子了，望一眼木棧道下的黃河水流，無非一個四字成語，從一而終。

一條河拖泥帶水蹚過一座城市，像拖著一條曳地長裙的女子，行走得緩慢而從容。

它已經行走了幾千年，從大禹治水前的狂怒，到之后的溫婉，一路走來，用從容和淡定告誡人們，一條河的流淌，對一個擁有時間的人來說是有限的，而對天空、大地、山川無限又縱容。

一座喧囂的蘭州城，用一條河劃出南北兩岸，又用一座一百多年前德國人建造的黃河鐵橋搭連著。南北兩岸各有靠山，黃河之南依皋蘭山，黃河之北靠白塔山，一條河灌溉的濕地長出花草、綠樹，號稱八百里風情線。夜晚華燈初照，一片繁榮，有人戲稱蘭州白天是科索沃，夜晚是巴黎。

而這座五方雜地人居住的城市，時常透出的野蠻和粗糙，總讓我想象，蘭州是用一把水做的劍劈出的城，各路高手云集而出，又悄然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