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勇
上初中必經(jīng)鼓鑼山
向朝品逃課時把我騙到山上
給我講男盜女娼。那晚我徹夜不眠
整個假期我恍兮惚兮,魂不守舍
常獨自爬到山上發(fā)一陣陣癡
然后我站在滿山的巖石間吶喊
那些石頭張開嘴與我應和
回聲傳感大地
像可見的光束,穿過那些或明或暗的縫隙
風從山脊起
一顆松果砸在石鼓上
石鼓內(nèi)部發(fā)出神秘異響
就是那次,我在家鄉(xiāng)的鼓鑼山上
坐成了面帶松果色腹內(nèi)嗚嗚響的外鄉(xiāng)人
從此,我要么學樹往上爬
要么學石頭,匍匐著在大地上痛哭
就是回不到,那挾持我病體長大的原鄉(xiāng)
不滿四歲的袁博山
在半月灣的玻璃棧道上
把他到人間逮到的第一朵雪花,銜進嘴里
他說:是甜的。我說:是冷的
他說:就是甜的。他這個年紀不知道冷
就像我們身邊很多人教誨的那樣:
退一步。苦就是甜,冷就是暖
他們是裝糊涂。孩子基因里就懂得夢幻
袁博山還知曉通感:把冷說成甜
我要啟悟他的是:對付冷,唯一正確的辦法
就是想方設法地生一堆火
如果你一生能辨別假象,解除偽裝
你就是雪夜里的火種
想袁博山所想
建袁博山想建的積木
然后快樂地把它推倒
用袁博山的彩筆,畫靈山十巫
把其中一巫,從山上拉下來
讓她用古老的魔法
把我變小,變回自己的孫子
兩個袁博山。兩個相同的想法
兩個相同的哭和笑
唯一不讓人看出來的是
真袁博山,一點一點學習長大
而我這個假孫子
借機把自己掏空、變傻
我逐漸老朽的世界
只有那聲不諳世事的鳥啼
才能照亮塵欲通道里的滾滾流逝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