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根
在堤畔上行走
我們聽到麥苗潑剌剌的骨節聲
田野一下把我們的雜念丟翻
闊葉的白楊被春天隱姓埋名
北中原帶著土腥味的鄉愁
正醞釀季節秘事
后天 就是農歷谷雨
大平原的麥海都挑了酒旗
咯嘎 咯嘎聲在我們四周鳴叫
一窩六只大山雞突然起飛
在一個名叫四間房的漢字
有大塊大塊的麥田溢著詩句
青青的草香點燃了動詞和量詞
漫天淡淡的沙塵自北而來
柿黃色的夕陽冒出幾聲狗吠
蹚著仲春的情書 我們
撥開了嫩嫩的 濕漉漉的
一頁頁土地的簡史
用一根根的經緯換回人間煙火
細長的是母親流不斷的汗水
粗布衣上 寫滿歲月的牽掛與酸辛
織布機 像母親老得彎腰垂地
機面上蛛網層層疊疊
連母親的心 肝 肺也蛛網層疊
后來母親說走就走了
在停放織布機的那些夢境里
我的日子越走越細 很像
母親織布機上越卷越厚的布匹
母親一輩子把自己當織布機來織
只是她再也不用眼睛看我們
于是 我回到故鄉
在父母的墳前 長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