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軒毅
我坐在河邊的卵石上
太陽坐在
西邊的山頭。水面游走的光斑
躍動著脊背的錦鯉,搶食我投入河水的身影
風,在岸邊梳理蘆葦的白發
如果河水不再流
太陽就會坐在山頂不走,那只捕食的水鳥就會插入水中
不出來,時光就會凝固為滿灘卵石
再安靜些,上游就會傳來祖母
浣洗衣被的木杵聲
一滴水從洞頂墜落,暗河中
石窟晃動了一下,如墨汁洇入夜
被擴大的漣漪熨平
一滴水的動靜太小,所有人都仰著頭
為鐘乳石驚嘆,而水,正在把自己一部分生成河
一部分生成石頭
千萬年前的河水
流落何處,有誰人知曉?水不管不顧
一點一滴,完成生命的雕塑
水不亞于偉大的雕塑家
以鐘表的指針為刻刀,由上而下
細細雕琢。每一滴水,都住著石頭的靈魂
每一塊石頭,都替水活著
一滴水,滑過鐘乳石和我的臉頰
多么相似,又多么不同。脈管里暗流涌動
仿佛骨頭里
多出了巖石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