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事簿：虛擬的物象一直活著（組詩）

龍叟

虛擬的物象一直活著

趁著梅雨，他要學騰躍之術

在激流洶涌處拜魚為師。取下鱗甲

記錄要領和恩情。待到下游

煙波浩渺，漁歌唱晚，他將對魚

動刀。或者責令魚，跟隨一群螞蟻

作永無休止的遷徙

他的故事講給我聽。我立刻變成

罪不可恕的幫兇。汽車東去

我像駕著流水出逃

一路是魚的追兵，向我投擲

水花和漩渦。可怕的事物

不屑于偽裝它的可怕

身處人群，我越來越會騰挪游移

更加醉心于那些物。不能分享

就是這人生的玄機

從物的正面顯影，再消隱到

人群的背面去。我獵捕到幾條真理

都流著血和骯臟的東西

萬物有靈。虛擬的物象也輪廓清晰

在窗前，在墻壁上，在難辨的字跡里

我蹙眉凝思，它們就歡快地撲出來

這些活著的物象，不止一次向我耳語

農夫和蛇，漁夫和金魚，屠夫和狗

未曾公開的野史

你所說的遼闊大地

你所說的遼闊大地，建筑在一本書里

在一扇玻璃窗外，在一匹馬的背上

鞭子揚起，就野蠻地侵吞藍天

善后的難題，總是甩給這個沉思者

平面多簡單啊。有些小弧線可以忽略

送出去的一頁講稿，馬力強勁

一瀉千里，多么棒。氣吞山河，多么棒

稿子替人慷慨陳詞。當它凱旋而歸

會不會一直呼著熱氣？

是膽囊代替肺在勞作。也許是的

膽囊與辛辣對抗，調解人是鋪天蓋地的糖

從花粉，從葉片，從根莖，從恰到好處

一個舌音，一個唇音，領著浩蕩蜂群

要吻遍這西蜀之地每一株草木

一張現實的嘴唇，激動到皴裂

唉，你所說的遼闊大地，正炊煙四起

隔著玻璃，觸碰到這人間的煙火

這一天的云朵從上空飄過，又散開

這個人掐滅一根香煙，起身，跨出大門

俗世的草木

一個人去寺廟，快走

或者慢行。在暮春時節

繁花就快落盡。這樣的背影

選誰的目光，都會給他涂抹上

遁入空門的意境

何況寺院深深。清靜得

連菩薩都快要踱出大殿迎候

香燭深諳入定之法，把塵世

一小段一小段焚化

殿前沒有菩提樹。一株大葉榕

有著仁厚的樹蔭。這個人

于樹下落座，微笑，卻不打算

笑得更加脫俗。此刻，下一刻

他看上去更像棵草木

身上穿著俗世干凈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