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 靜（組詩）

王登學

沙棘林

沙棘果一顆和一顆緊緊地擠在一起

沙棘樹的葉子還是那么蒼綠。沒有一點秋意

只是今年雨水比往年多一樣

就把沙棘林的秋天推遲了。就把鳥雀的秋天也推遲了

其 實

其實。只一場秋風就把楊樹的葉子吹黃了

再一場秋霜，就讓花朵凋謝了。落英也如黃葉一般

如果再下一場雪，祁連山一夜之間就全白了

白了的還有羊，更白了。還有牛，向雪山走去

只有白云沒有變得更白。白天也沒有那樣耀眼的白

風也沒有那么白，那么輕，吹開了我鬢間的幾根白發

上 墳

從村里到母親的墳地要翻過兩座山

山要慢慢翻。路也要慢慢走

不能著急，著急也走不快

因為天下雨。母親走的那天也下雨

冥幣要慢慢地點燃

上次沒有燃燼的香燭還插在墳邊上

墳頭上冰草長得很慢。花也是。

羊胡草也是，還沒有來得及長高就開花了

雨一直下著。風沒有注意到我的眼淚

慢慢地和著雨水流下來

討 好

父親總是按時澆水討好菜園里的菜

總是把草莓園圍起來只讓蜜蜂蝴蝶和陽光進去

總是在母親的相框下面擺上水果

總是把相框上的灰塵擦了又擦

寂 靜

后院里沒有雞。也沒有牛羊了

村子里也沒有了它們的叫聲了

就和父親坐著說著話。或者

什么也不說。小狗熊熊看看我

又看看父親。也不說

死 去

劉七爺的葬禮真的很隆重

金匣套的棺材上面畫的是赤虎。莊重，大氣。

寺院里的和尚在誦經超度，表情略帶悲傷

村里的張道士領著四個吹鼓手有說有笑

百鳥朝鳳的曲子時斷時續

靈堂照片上的劉七爺笑瞇瞇地看著奠紙的人

跪在旁邊的孫子看看祭奠的人繼續玩手游

院子里擺著酒席，人們來來往往，說說鬧鬧

劉七爺的那條狗靜靜地臥在靈堂前誰也不看也不叫喚

活 著

那個乞討的老人每天都會出現在天橋上

那幾個算命的老人每天都會出現的天橋下面的廣場上

那個穿黃馬甲的老人每天都會把天橋上的垃圾一遍又一遍地清掃

那幾個智力障礙者每天都會聚集在太陽下坐著

來來往往的行人。來來往往的車輛

停留。行走。觀望。憐憫。

大街上青海云杉的針葉依舊蒼綠。有麻雀居住在上面

鴿子居住在魁星樓的樓閣間

國道邊的楊樹依舊孤單，一個跟著一個

風吹枝干發出嗚嗚的響聲

放生池里的水已結冰。圣天寺的大門關閉

陽光照在佛塔上。也照在佛塔東邊

地藏菩薩的臉上。慈祥，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