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曉川(福建)
寧靜,安逸,樸實,悠遠。
走進月港,誤以為走進舊時的古港。舊時的石碑記錄了舊時的古港,舊時的古港想念著舊時停泊的船。舊時的時光好慢,慢下來的時光細磨成針,嵌入裊裊燃起的檀香。
月港的大門始終敞開,流淌著密密的帆云,流淌著不絕的濤聲,月港的渡口連接絲綢、陶瓷和海上繁華的貿(mào)易時光。再繞幾個彎,相伴的時光變得更加悠長。
走進鵝卵石鋪就的巷道,就走進被刀口磨得锃亮的舊時光,青磚灰瓦的古厝,微風(fēng)吹動每一家竹匾門簾;走進直對碼頭渡口的廟堂,點炷香、磕個頭,乞求親人的平安。再繞幾個彎,就繞到你我的眉心間。
水流泱泱,水墨清清。水仙花枝隨風(fēng)搖曳,看不完的歲月痕跡,說不盡的絲海情思,月港的時光你說不會再流淌?
推門,即是屋后的青山和門前的水聲,天空愛著大地山川,在東溪窯址上行風(fēng)化雨。每一個瓷器心中都住著一個家鄉(xiāng)。穿過大片的竹林與香蕉林,在明清的月港漂洋過海。
泥上修持,大地有靈。烈火抽離凝固的火焰,是閃電,是堅硬的瓷花,如同打開的珠貝,如同晚霞中的落日,人間的光芒只留給靜美的眼神。
散落于地面的每一片碗、碟、瓶、壺、罐的碎片……依然釉色锃亮、溫潤似玉。窯爐里的瓷坯一列列,仍有燃燒的紅光,燒窯人黝黑的臉汗珠滴在地上,濺起幸福的笑聲。
泥與火的舞蹈選取窯作為舞臺,整座山的窯煙領(lǐng)讀萬壑松聲,你手心的瓷器余溫還在,做瓷的人已化成一縷云煙。
東溪窯有一條歸家的路,歸家人走得比任何一首山歌更加慢長。
風(fēng),站在礁石的衣袍上;風(fēng),鉆進林鑾的身體里。那條波瀾壯闊的海絲路在唐代的風(fēng)中閃爍,不斷被重新劃分的白浪,船帆過后,道路愈合,目光直視遠方。
一塊巨大的礁巖眺望著大海,嗆滿孤寂;一座古老的碼頭拴住纜繩,鏈錨斑駁。
某一天,海平線切斷了吶喊,鄭和船隊沉墜的鐵錨破水而出,大海咸腥的殼裂開,陶器、銅錢、象牙、犀角……漫進所有的州府和村莊。
礁石上,一條條用腳踩鑿出的石階,直通大海,那是祖先裝船、卸貨的天路,那是一千多年前海絲古渡的繁忙和興盛。
海水拍打著舌頭,天空垂下頭發(fā),飛翔的鷗鳥喊海,一串串貝殼吐出泡沫包含的名字,拴纜繩的石坑變成了癡情的渡口。覺悟的人,在網(wǎng)中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