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江：石頭托起一個天涯

鮮 圣（四川）

1

草木靜默，露珠滴落。

面對這些雕花的石頭，我們虔誠凝視：下跪、叩首，石頭里住著的祖先，還在翩翩起舞。

夢里的手，握著玉米、豌豆和豆角的笑容。

爬滿樹梢的一串豆角，是他們懸掛的一串鈴鐺，發出醒目的呼喚。

石頭，為生活奠基。

石欄桿，涼涼的感覺，細膩、光滑。

石頭構建的家園，風，無法輕易穿透。

石頭壘砌的家園，擋住了生活的周遭和一場場大雪。石墻結實，毛南漢子的胸脯，挺立在萬壑之間。雨聲，落在石巖上，發出滴滴答答的回音。

2

堅硬、厚重、純凈。

請跟隨一位毛南女子回家。

石頭托起的寓所，有溫暖而纏綿的愛情。

石頭與石頭之間，愛情長出的葉片，翻過了一道道柵欄，開出一地花朵。

阡陌縱橫，石頭在田間排成長隊，是一縷縷顫動的炊煙。

花鳥草蟲在村落里，駐守、繁衍。

面對一塊石頭，我感到了沉重：

毛南人承載的風雨，像一把雕刻時光的刀。巖石上鐫刻著一個民族的信仰和一個民族的胎記。

命運的刻刀，雕刻下的風雨、煙火、渴望與祝福，一筆一畫，都是寄托。

輕輕拾起一塊石頭的碎片，千年云煙，沉淀在手中。

生活在高處的石頭，都有自己的靈魂、血液和體溫。

3

石頭在歌唱。旋轉的舞蹈里，白云在流淌，山鳥在翩躚。

一地玉米覆蓋春天的向往。

懂得開花、懂得結果的石頭，是神的信物。

有亙古不變的情懷，有永生依戀的衷腸。

糧食，在石頭的縫隙里突圍。

曬場上的一只鳥，身在石頭中，飛不出這片天地。

石頭有根須，蔓延在環江的時光里。凝固的，都是傳奇。

石頭有血液，流淌在毛南人悲歡里。守望的，都是疼痛。

在環江，活成一塊石頭，成為山石的一部分。

毛南漢子的青色大褂，與風雨浸潤之后一塊石頭的顏色，一模一樣。

4

山路蜿蜒，重巒疊嶂。石頭是環江的骨骼，是環江生生不息的命運。

石梯、石樓、石柱、石桌、石凳，石器是人類原始的工具，是毛南人獨有的工藝。

因為古樸，光陰回到從前。

古墓里，有遼闊的記憶和追尋，有衣襟上圖騰的花紋和木面舞原始的粗獷。

巖溶安靜，空曠的時間長成石筍。

鳥語翱翔，蘭草幽香，牛哞里的鄉愁成為一方凈土。

世界把遺產安放在這片神秘的土地上，花竹帽沿下露出一張張古銅的臉。

也有稻花飄香，也有鴨鳴長歌，也有紅窖醉人。

毛南飯養活的一方水土，每一寸都是如此珍貴。

大地蒼茫。一塊石頭，就是一卷經書。

一根草木，就是一輪日月。

在環江，石頭托起一個天涯。

安放在毛南人心坎上的那一塊，就是輪回的一朵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