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 雪(江蘇)
豇豆,韭菜,青菜,黃瓜,蘿卜,西芹,辣椒,茄子……
鄉下的菜園子不大,給這些菜居住的面積也不大。但它們模樣俊俏,特別是長勢,個個喜人。
鄉下的母親,很喜歡和這些菜一起生活,把它們當孩子一樣,撫養著,照看著。
有事沒事的時候,母親都會把掏心窩的話,拿到菜園子,和它們聊天,拉家常。
所有的菜,都聽得認真,特別是邊角的絲瓜,常常聽著聽著,就會把淚珠子,從葉片上滾落下來。
家里的幾只鵝啊鴨的,都知道母親一進去菜園子,沒有大半宿,是不會出來的。
害得它們餓的時候,伸著長長的脖子,找到菜園子里,大喊大叫。
菜園子里,母親最親近韭菜了,常常用掌心,不停地摩挲它的葉尖。
還時常給韭菜的根進行松土,手法極其溫柔,就像小時候,抓孩子后背上的癢一樣,充滿了疼愛。
韭菜一般不到一個月割一茬,就像被剃去的青絲,母親不由自主,會聯想到小的時候,我的每一次剃頭。
母親更不會忘記,一次剃頭,她為省下剃頭的費用,用家里的刀剪,劃破了我的耳朵,流了好多的血。
后來母親,再也不敢,在我的頭上動刀子、剪子那些鋒利的鐵器。
可我卻從那次起,開始畏懼,不斷地用哭聲抵抗每一次剃頭。還會把小牙齒,磨了又磨,去咬上門來的剃頭師傅。
現在,母親很少割韭菜,任它長著,即使要割,也小心翼翼的,深怕一不留神,把藏在韭菜根的耳朵,割疼了。
在菜園子,大多的菜都對母親有意見,說母親對個別的菜,存在著偏心。
它們說得一點沒錯,母親每次在菜地,和蘿卜呆在一起的時間最長,聊起來,就沒完沒了。
最讓這些菜嫉妒的是,母親每次拔出蘿卜,都舍不得用力,只是輕輕地,緩緩地拔起。
每拔出一個蘿卜,就會出現一個坑,母親會立即用泥土,把坑填平。
不過,也有讓這些菜不懂的,母親會對拔出的蘿卜坑,發愣,走神,并悄悄地捂住胸口。
它們開始討論,也開始猜測,是不是母親的胸口,也長了蘿卜?
它們一個個拿出期待的表情,對母親張望,就想能得到一個準確的回答。
它們猜對了,在母親心里,我就是一個長大的蘿卜,去城里后,母親心里的坑,始終沒有泥土來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