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畫的開山鼻祖

在舊石器時代和新石器時代早期，出現了圖畫符號，或者是圖畫語言，當時人們的動機不是從藝術角度出發，因為他們還不懂得藝術，沒有藝術的概念，只是在生產、生活中，為了表達意識、代表語言而出現的。正是這個原因，人們在不知不覺中從事著原始繪畫藝術活動。盡管后代畫家還不承認它是真正的繪畫藝術，但是不可否認，繪畫藝術是在這樣的基礎上逐步發展而產生的。

1978年10月，由河南省博物館（今河南博物院）湯文興先生與當地文化館館長張久一先生，在河南省臨汝縣（今汝州市）閻村遺址中發現了11座以紅陶為葬具的甕棺葬。其中有3件彩陶缸，較小的一件彩陶缸，高33.5厘米，口徑34厘米，底徑17.5厘米，底部中心有一個0.8厘米的圓孔，缸腹上部有4個對稱的鷹嘴狀鼻鈕，中部施一道寬帶狀陶衣，有用黑彩畫的似為手掌和眼睛的連續花紋。還有一件比較特殊的就是鸛魚石斧圖彩陶缸（圖1），高47厘米，口徑32.7厘米，底徑19.5厘米。系夾砂紅陶，器形高大，口沿下有4個對稱的鼻鈕。敞口，圓唇，深腹，平底。腹部一側繪有一幅高37厘米、寬44厘米的彩色畫，畫面約占缸體的二分之一，其左側繪有鸛叼魚圖像，右側繪有一裝柄的石斧。鸛體橢圓，圓眸，嘴長而直，昂首挺立，嘴下叼一條大魚，形態逼真，古樸優美。石斧捆綁在一個豎立的木棒上，木棒上有4個圓孔，用以穿繩固定石斧。木棒中部有個“×”形符號，握柄處用尖狀器刻畫有繩索花紋。此件鸛魚石斧圖彩陶缸，2003年被國務院確定為64件不可出國展的珍貴文物之一，足見其文物價值等級之高。然而，此件國寶的出土、流傳和被認知的過程卻充滿了傳奇。1978年春節期間，臨汝縣紙坊公社文化干事李建安根據群眾提供的信息，在該鄉紙北大隊閻村一處蘋果地，清理出十幾件陶器，其中一件陶缸上有彩繪圖案。李建安將情況上報縣文化館。

中國早期的繪畫，見于文獻記載，最早出現于黃帝時代。如《世本》說：“史皇作圖。”宋衷注：“史皇，皇帝臣也，圖為畫物象也。”張澍粹注引《易卦通驗》說：“軒轅子苗龍，為畫之祖。”《史記·五帝本紀·正義》引《龍魚河圖》云：“蚩尤沒后，天下復擾亂，黃帝遂畫蚩尤形象以威天下，天下謂蚩尤不死，八方萬邦皆為弭服。”《論衡·訂鬼篇》說，黃帝“立大桃人，門戶畫神荼、郁壘與虎，懸葦索以御兇魅”。這些記載現在無法考證落實，但也不能隨意否定，這些記載并不是子虛烏有的。

黃帝時代大體是公元前4000年前至公元前3000年前后，如果對應新石器時代文化，以中原地區為例，正好是仰韶文化。仰韶文化中出現了彩繪陶器，所以說黃帝時代出現繪畫是可信的。仰韶文化半坡類型的彩繪以紅黑花為主，黑花中有的夾有紫花，有的與紅花并繪，有的黑白并繪，也有的紅地白花和青灰色底繪畫，繪畫有幾何圖案花紋，比較突出的是動物畫，數量最大的是各種魚形花紋（如圖2），其他還有鹿紋、爬蟲類和不知名的禽獸類圖案。最吸引入的是人面與魚相結合組成的畫像（圖3）。在姜寨發現有人面、魚、鳥、豬形圖像等。后崗類型的彩繪陶器，數量不多，僅見有少量的紅、褐彩寬帶紋或數組平行線、斜線、直線為母題組成的簡單圖案。有三角形圖案（圖4），有菱形網格狀、寬條曲折和同心圓等圖案。大司空類型的彩繪陶器，數量較多，主要是紅色或棕色繪于灰陶和紅陶之上，常見的紋飾有弧線三角紋配以平行線、S紋、W形紋、螺旋紋、睫毛紋、蝶須紋、水波紋、同心圓紋、梳齒紋、草葉紋等。下王崗類型的彩繪陶器，主要施黑彩，個別施紅彩，紋飾有寬帶紋、窄帶紋、弧形三角紋、平行線圓點，圓圈紋、豆莢紋、草葉紋、花瓣紋等。大河村類型的彩繪陶器，不僅數量多，而且內容豐富。其中白衣彩陶最多，還有素底彩陶和少量的紅衣彩陶。彩陶以黑彩和紅彩或棕色和紅色兼用為主。紋飾除弧線三角紋、圓點紋、圓圈紋、平行線、曲線紋之外，主要有星座紋、六角星形紋、月亮紋、日暈紋和太陽紋，還有S形紋、X形紋、網狀紋、水波紋、旋風紋、垂帳紋、睫毛紋、鋸齒紋、窗欞紋、古錢紋、篦紋、昆蟲紋、蘭草紋等。前邊介紹的仰韶文化五個類型的彩繪，除半坡類型分布在陜西外，其余四個類型均在河南境內。

關于廟底溝類型仰韶文化，是最興盛時期，它的中心在關中、晉南和豫西，其分布范圍，向西直達甘青，東西至魯西，南達江漢地區，北至內蒙古，縱橫數千里。廟底溝類型的彩繪陶器在仰韶文化時期發展到高峰。彩繪顏料主要用黑色，個別也有紅黑兼用的白衣彩陶。彩繪紋飾有條帶紋、渦紋、弧形三角紋、圓點紋、網格紋、垂弧紋等，組成一周多種形式的連續裝飾圖案。廟底溝類型的彩繪，最突出的是花瓣、花葉紋飾，如薔薇科和菊科花卉等，也有蛙紋、鳥紋等動物圖案。這些可以說是中國最早的花鳥畫。廟底溝類型的繪畫，充分發揮了弧線美的特點，線條圓潤，圖案富于變化。花卉畫筆法流暢，出現了二方連續的基本骨式，出現了兩面對稱、四面對稱規范的畫面。廟底溝類型的仰韶文化的彩繪，最值得關注的是以河南汝州閻村、洪山廟為代表的遺址。出土的彩繪陶器多用黑、白、棕、紅4種顏色繪于陶器的肩部和腰部。彩繪圖案種類繁多，畫面宏大，具體內容：第一類為彩繪人物，如有的是靜止的裸體人，有的人正在奔跑，有的只是人面輪廓、人的手掌，有的則是成組的男根。第二類為彩繪動物，如鸛、鳥、魚、龜、蛙、鹿、蜥蜴、貝殼等。第三類為彩繪植物，如樹枝紋、樹葉紋、勾葉紋、植物根系等。第四類為彩繪生產工具、生活用具，如帶柄石斧、木耜、木耒、梳等。第五類為彩繪幾何紋飾，如三角紋、三角圓點紋、網狀紋、平行線紋、蛋形紋、古錢紋、“8”形紋、波折紋、矩形紋、弧形三角紋、“Y”形紋、眼睛紋等。第六類為具有故事情節的彩繪，如“狩獵圖”“雙鳥戲龜圖”“鸛魚石斧圖”。

從以上介紹的彩繪內容來看，可以總結為一句：仰韶文化是遠古社會繪畫藝術的黃金時代，它開了中國五千年來具有獨特民族風格的繪畫藝術的先河。在仰韶文化這個繪畫的黃金時代，最具有代表性的藝術作品，從目前來看，只有鸛魚石斧圖最有資格。這幅彩陶繪畫不僅畫面大，作者根據石斧、鸛、畫的不同形象、內容和要求，用不同的藝術手法去表現。石斧和魚，用黑色線條勾勒輪廓、剛柔互用的筆致，把表現對象的形狀和神情描繪得十分生動;鸛則直接用色彩涂染形體，唯有眼睛，用濃重的黑線勾圖，中間用黑色圓點表現眼睛，顯得分外有神。這幅作品已經孕育了中國繪畫傳統藝術表現手法的兩種基本形式——勾勒法和沒骨法。這一重要的發現，由湯文興先生在《中原文物》1981年第1期首次向社會公布，引起了學術界特別是美術界的極大關注。凡是談到中國繪畫史時，莫不把鸛魚石斧圖列為首篇。鸛魚石斧圖有三大特點：

一、鸛魚石斧圖的畫面，高37厘米，寬44厘米，共1628平方厘米，鸛鳥全身的白色使以墨線圈點的鸛眼顯得特別醒目，以墨筆勾勒的魚和石斧相當遒勁純熟。用黑色線條準確地勾勒出石斧的真實形象，并賦予它靈性。作為獨立內容的一幅畫，其畫面之大，以及宏偉的氣勢體現了中國仰韶時期美術創作史上的最高成就。

二、有的畫家評說，鸛魚石斧圖的題材選擇、應物象形、藝術傳神、構圖布局、骨法用筆、色彩使用以及蘊含的意境，都符合中國國畫“六法”的準則。國畫的基本技法，如勾線法、沒骨法、填色法，在這幅畫中都具備了。在仰韶時期繪畫藝術的大觀園中，可以說是其中的佼佼者。

三、鸛魚石斧圖有完整的故事情節，其故事具有深層次的含義，可能是以鸛為圖騰的氏族部落，通過武力斗爭，取得了在這一帶從事漁獵和農業生產的權利，這幅畫是象征他們的勝利。也許是反映鸛氏族與魚氏族的戰爭，有柄石斧代表武力權威，鸛叼魚代表鸛氏族的勝利。

四、鸛魚石斧圖彩陶缸是慶祝勝利的禮器，鸛氏族的首領死后作為首領的甕棺埋葬。

仰韶文化的繪畫從總體觀察，鸛魚石斧圖的畫面之大，繪畫技法之成熟，及故事情節的完整，單就藝術而言，無論是形象捕捉塑造還是繪畫形式變化，它都已算作中國繪畫中難得的珍品了，專家學者均給予極高的評價，稱之為“中國最早的彩陶畫”“中國最早的國畫”“中國畫的開山鼻祖”等，可以說鸛魚石斧圖完全可以作為這一時期繪畫藝術的代表作，標志著中國古代繪畫逐步脫離器形的限制，由紋飾繪畫向物象繪畫發展，把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相結合的創作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