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7月19日上午8時20分,美國駐法國大使館武官沃爾特斯將軍自己開車,先將車停在遠處,然后徒步向中國駐法大使館走去。進門后,沃爾特斯說明了來意:“我是美國武官,我帶來我國總統致貴國政府的一封信。”
隨后,黃鎮大使接待了他。沃爾特斯神色莊嚴地說:“我的行動十分保密,連美駐法大使也不知情,只有我的女秘書南希·馬萊特小姐知道。”他說,他今天來中國大使館,把車子停在不遠的一個拐彎處,因為他的車牌號是“CD6”,外人一看就知道是美國大使館的。法國情報機構和記者無孔不入,慣于捕風捉影,他得處處提防。渠道來往的口信都將繞過美國國務院和國防部直通白宮。黃鎮聽出他的弦外之音,點點頭說:“我們也采取了嚴格的保密措施。”沃爾特斯把一封信交給黃鎮,說:“我對中國人的保密本領深信不疑。”黃鎮答應把信盡快轉交北京。
“只要有事,我將隨叫隨到。”沃爾特斯最后向黃鎮告辭說:“如果我不在,也要千方百計通過南希小姐找到我。”他寫下了南希小姐的電話號碼,并商定今后見面先電話聯系,他的代號為“約翰”,每次由他來黃鎮官邸。
7月24日深夜,黃鎮被告知,基辛格博士要來拜會他。這是基辛格秘密訪華時和周恩來總理商定的。沃爾特斯如何將基辛格悄悄帶進巴黎成了難題。因為老謀深算的法國情報機構控制著每一關卡,只要發現基辛格到了巴黎,新聞界就會騷動,秘密渠道也要曝光。尼克松只好求助于法國總統蓬皮杜。蓬皮杜幫了忙,只讓法國情報機關的最高層知道這件事。
7月25日,基辛格先在華盛頓露面,然后乘坐打著飛行訓練幌子的“空軍一號”總統座機,從法國鄰國進入巴黎,當夜在沃爾特斯居住的公寓下榻。沃爾特斯瞞著工作人員,把自己的臥室讓給基辛格,自己在起居室的沙發上過夜。
7月26日早晨,基辛格和兩名助手在公寓吃了早餐,就興沖沖地去會見中國大使。為怕人發現,沃爾特斯特地從車行租了一輛舊車,由他親自駕駛。基辛格則戴上一副墨鏡,一頂普通的法國帽,把帽檐拉得低低的,遮住了半個臉,頗有點大偵探的味道。
黃鎮請他倆喝中國茉莉花茶,吃荔枝干和杏脯。黃鎮的目光掃過基辛格的高鼻子和大眼睛,愣了一下說:“我們好像在戴高樂將軍葬禮上見過面?”
基辛格剝了顆荔枝,嚼著說:“是的,當時我就想和中國大使說幾句話,但這會引起軒然大波。”
“是的,那時時機還不成熟。”
“但現在不同了,美國決定將美中關系建立在新的基礎上。”
黃鎮對基辛格的表示感到滿意。他表示:“中國政府同樣有著在新的基礎上發展中美關系的愿望,因為中美關系的發展不僅符合我們兩國人民的根本利益,也符合全世界和平的利益。”
基辛格說起秘密訪華時同周恩來共進晚餐的情景異常激動,他坦言,在他生平所遇到的兩三個給他印象最深刻的人中,周恩來是其中之一。在他眼里,周恩來敏銳,聰慧而含蓄,是一個目光遠大,不斤斤計較于細節的政治家。他欣賞周恩來的風度,特別記得他講的這句話:“現在天下大亂,我們有機會來結束這種局面。”
黃鎮送別基辛格的時候,他和基辛格的目光充滿喜悅。雖然他們在第三國邂逅相遇,可覺得,在一瞬之間,他們都互相選中了。正如一位西方記者所說:“當時美國與中國仿佛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人,在相互吸引、相互追求,享受著甜蜜和憂慮,對未來既懷著希望又懷著恐懼。”
(摘自《1949-1979:國共對話秘錄》 湖北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