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兵荒馬亂的舊時光

高三那年，我們寢室的人都很驕傲自大。晚自習(xí)下課談?wù)撈鸶髯缘膲粝氲臅r候，都帶著些牛氣沖天的味道。后來我們一致堅信，我們將來一定能考上清華大學(xué)。因為我們學(xué)的是理科，所以能考上清華大學(xué)，就算是得償所愿了。但實際上，我們幾個的成績在班上差不多都是吊車尾。

大多數(shù)周六的時候，學(xué)校會給我們放半天假。那個時候我們騎著單車在野外跑幾圈就已是黃昏。我們看著車輛漸漸減少的道路、大片大片的綠色植物、路邊上大都是叫不上名字的野花、偶爾路過的破敗小屋，總會有些親切的味道。我們便會暫時忘記成績和理想，只有天地一線的暢快。整片整片的空地上，常常伴隨著成群的牛羊，河道的流水湍急，有著淡淡的腥味?；厝サ臅r候，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涼意襲來，把汗水吹干，濕漉漉的襯衫漸漸撫平了。一切都在鈴聲響起的時候，回到了原來的樣子。

吃過晚飯和晚自習(xí)上課中間有一段空閑時光，我們?nèi)羰桥吭诮淌铱磿吹美哿?，就和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走到教學(xué)樓頂。或許是受偶像劇的影響，每每遇到煩心事一定要去樓頂，看著夕陽無限好的景色，然后悵然的感覺就會一寸寸消失，就像是游戲里的輔助英雄一樣，把能量傳遞給戰(zhàn)友。有時候一聊就是很長時間，不死心地看著手表指向了將要上課的時間，便回到教室埋在那滿是書卷的桌子上想著明天的樣子。做著夢，夢里是金碧輝煌的殿堂，在殿堂揮灑洋溢的青春，覺得有夢想、朋友比一切都重要。

下晚自習(xí)后，關(guān)掉教室里的燈。一個人獨自離開教室，慢慢地走在操場上。細數(shù)自己的腳步和年輪的聲響，靜謐的校園里還有偶爾從耳邊掠過的風(fēng)陪伴著我。路燈一明一暗，恰似訴說著夜的暗語。我在心里默念著化學(xué)元素周期表、物理的一連串定理，還有英語老師講的主謂賓定狀補的語法知識。內(nèi)心不僅祈禱著第二天早晨語文老師不要讓我默寫，也希望第二節(jié)的英語課上，老師不再提問語法知識點，還有就是數(shù)學(xué)老師不再讓我們在黑板上演算習(xí)題。

激蕩的青春在18歲最熱情的年紀里，開始膨脹得很不像話。看不慣成年人的思維模式，也接受不了那些總是把生活過得四平八穩(wěn)的人。我們會在闃然無聲的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覺得這樣很酷，在樓頂留著自己的小秘密。教學(xué)樓欄桿的一個缺口處，有一個紙條，上面寫著自己想對未來說的話，或是惡作劇一般，在紙條上寫誰看誰是豬，會為了一件小事哄堂大笑，可對于大人們認為的大事，總是覺得無關(guān)緊要。面對英雄還是會肅然起敬，時光被想象成很完滿的畫面。雖然帶著些無厘頭的張揚，卻很轟轟烈烈。

課程很緊迫的時候，一邊流淚一邊喊著夢想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滑稽。就像是十里長亭外的送別一樣，一步一回頭，一走一盼望，時間在掌紋中印下了歲月的印記。故事大都很相似，就像世界上有70億的人口，人生經(jīng)歷都很相同。

18歲飛馳而過的青春往事是生命中最重要的記憶，連帶著那一絲絲嘆息，穿越時空，泛著點點星光。記憶里那些青澀的笑和著風(fēng)一起從指尖穿過，大人講過的生命中我們都將遇到的遺憾我們都在經(jīng)歷，時過境遷的感受里，除了自渡，他人愛莫能助。

在分數(shù)面前，我們漸漸變得很務(wù)實，那些綺麗的夢，更像是不堪言的疼痛。偶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或是被一句話沖擊到之后，剛開始心臟還會像被打了一槍，而后就像是被螞蟻咬了一下，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成長。

一不小心把高考看得太過重要，所以當(dāng)高考真的來臨的時候才會覺得自己有很多不足。校園有一棵很高大的榕樹，榕樹的枝丫開始漸漸變得繁盛，校服漸漸變成短袖，初夏的淺涼是脫下外套也不會有雞皮疙瘩，皮膚冰冰的卻很舒服。6月底，時間終于開始變成了個位數(shù)。

屈指可數(shù)的時分秒，丈量不過來的考試內(nèi)容。后來有一句話調(diào)侃說，比大地廣闊的是海洋，比海洋寬闊的是天空，比天空寬闊的是考試范圍。六一兒童節(jié)那天，我們還是互相調(diào)侃彼此節(jié)日快樂，阿爾卑斯糖黏膩得像是離別，青春紀念冊上的扉頁，我留給了一個高中三年都不敢和她說話的人。收到的祝福也千篇一律，就像是所有的紀念冊一樣——未來安好，祝天天開心。后來才明白為什么大家都喜歡在祝福里寫天天開心，不僅僅是因為開心很重要。

大約是我們都太過自信離別是為了更好的相遇，即便是高考結(jié)束了，也能有頭也不回的灑脫，內(nèi)心萬般拖泥帶水，也要表現(xiàn)出很不在乎，盡管我們的身體已經(jīng)拔高到成年人，卻還有小孩子般的無知和任性。

口號喊得像是給自己壯膽，裝扮也刻意模仿。最不著痕跡的就是那些原本就微小的知識儲備，還有時間沒有在眉目間張揚出來的世故。

漸漸地，我們都明白，這個世界上的成功人士，總是屈指可數(shù)，大多數(shù)人都將回歸平庸。雖不至于20歲死亡，70歲埋葬，但或許是年輕時透支了太多的好奇、好笑、好看、憤怒、悲傷等情緒。于是在成長過后，反倒覺得不動聲色才更能配得上自己那張故作成熟的臉。

更多的時候，我都覺得歲月神偷偷走了青春的狂熱，留下的是那個穿上大人西裝，裝扮出成長模樣的那個內(nèi)心還很膨脹的自己。高考過后，我們約好去爬山的計劃推遲了，原因很簡單，小a選擇了復(fù)讀。

大一下學(xué)期，我收到了小a從學(xué)校寄過來的信，他說他很少去走我們經(jīng)常騎單車的路了，也很久沒有去過教學(xué)樓樓頂。學(xué)校的榕樹被砍掉了，操場上的校服變了又變，一屆又一屆的新生過來，我們一天天地成長。倒計時牌上的數(shù)字很刺眼，快要高考了，希望一切順利。

仔細想了想自己都在經(jīng)歷什么，豐富多彩的生活，每一樣我都想抓在手心，然而總是事與愿違。就像手掌中的水一樣，總是會一點點地流干，可夢想還在繼續(xù)。我會全力以赴，更會努力做到最好。我告訴小a，我還是會堅持自己的夢想，但是不會大聲張揚，也試著相信，成長也有積極的意義。

你好，兵荒馬亂的舊時光。擁有你，是我生命中最珍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