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艾是文學女青年。
她喜歡在群里曬照片。
從照片上看,她是美女,性感又風騷。一對鳳眼,迷離出萬種風情;厚的唇,火一樣點著了視線。那片火海里,她美人魚似的,擺動出各種姿態(tài)——側(cè)臉斜睨,碎發(fā)亂亂地遮住額頭,蔥白樣的手指搭在紅艷欲滴的唇上,眼神里飄著霧……這是從圖片上剪裁下的,屏蔽了最搶眼的胸和臀。最搶眼的地方被透明睡衣罩著,朦朦朧朧,把眼睛辣得直冒綠光!有人看著會流鼻血,肯定的。
她喜歡卡戴珊,因為她有著和卡戴珊一樣肥碩豐滿的臀。對卡戴珊的喜歡,緣于同事不經(jīng)意的一句話,說她像那個人。像誰就會喜歡誰,喜歡誰就會更像誰。在家,她祼在鏡子前,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特別有感覺,瘋狂地迷戀。
她是搞設(shè)計的,想象力豐富。她為自己設(shè)計的形象畫非常可愛——一個卡通女孩,瞪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疑惑而驚奇地看著窗子外面的世界,眼神特別打動人,看著,不喜歡都不行。小時候,她有一個愿望,生孩子。因為她太寂寞了,想要人陪。生孩子,是她能想到的幫助自己最好的辦法。她以為自己可以做這事,像刷牙一樣容易。什么時候能生出來呢?她揣著渴望,看著時間一天天過去。直到上了中學,她才知道,這事一個人做不了。
她讀很多書,尤其是國外的。馬爾克斯、卡夫卡、喬伊斯、卡波特、赫塔米勒……書單長長的,繞她臀能轉(zhuǎn)幾圈。她最喜歡的作家是日本的村上龍,準確地說,喜歡他有關(guān)墮落的書,如《黃玉》。她喜歡書中那種冷靜寫實的文字,而不是單純的性感。她說她喜歡不正經(jīng)又帶點兒調(diào)調(diào)的生活,如喜歡這些不正經(jīng)又有質(zhì)感的文字。
她寫了不少小說,配著火辣的照片。照片說過了,是撩人的那種。她的文字很沉靜,筆下有不俗的功夫。她的小說是那種現(xiàn)代風格,荒誕滑稽、充滿想象。這類小說注重個人情感及心理挖掘,不以讀者看懂為目的,人物被抽象為符號。有人說,這種風格寫作,姿態(tài)是清高的。這點吻合她。
上面一些事,是小艾在群里自己說的。這個群是她的一個粉絲為她建的,只有他們兩人。粉絲說,她有大師氣象,不浮躁,清醒。在群里他們經(jīng)常進行大師和粉絲之間的對話。粉絲讓她把一人當成500人,找那種感覺。
“你怎么看××迪?”
“××迪是誰?我不熟。噢,有種蜘蛛叫黑寡婦,以繁育后代的名義,榨取雄性精液,再吃掉,補充身體能量。”
“有些生物生存的意義就是繁殖。”
小艾說什么都認真。粉絲也認真。
“平時怎樣構(gòu)思一篇小說?”
“構(gòu)思?挖空心思那種?我寫東西全憑感覺,沒有很多生活經(jīng)歷,不往外寫,跟著想象和感覺往內(nèi)走。生活中很多東西都能帶人進入文學狀態(tài),有時一個夢,就是好素材,夢是現(xiàn)實的鏡子,能照出很多靈感。我會做很多夢,醒來記得清清楚楚。比如奇怪的空間,碳元素散落在其中,炸出黑色花朵。比如許多畸形女人,頭發(fā)是鵝黃色、淡紫色的……”
“你會舉辦作品研討嗎?”
“研討?留給那些用字湊本書就迫不及待出名的人做吧。寫得好比出名重要。”
“在意被別人評判嗎?”
“心智還沒成熟到在乎這些。不過挺討厭被輕易評判,尤其被有思維定式的人輕易評判。像那些賭石的人,一塊石頭里有什么,誰也猜不準,正如一個人心中有什么,別人也無法深入其中體驗,因此沒有誰能真正了解誰。人還不具備懂一切的能力。”
“說說你文字里的照片?”
“我喜歡虛實、雅俗結(jié)合,享受超現(xiàn)實的游離感。總有些人認為自己的道德標準高于其他人,用他們眼中的高尚抵制他們認為的低俗。我喜歡低俗,也享受低俗!”
“你好可愛!”
“可愛有多愛?對我而言,文學,可愛,有多愛?也說不清,只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敬重,不是玩,也不是作秀。說到底,真文學是寂寞的,我知道。”
“嗯,你就很真,像真文學。”
“我愿意打開自己,從忠于自己靈魂的角度講,不覺得有什么東西不堪和丑陋。我也享受寂寞,享受和靈魂相處的喜悅。嗯,告訴你個秘密,其實我相貌和身材平常,客觀地說有點兒不怎么樣的那種。我前男友這么說。那些照片,是設(shè)計拼接出來的,不是我,臀除外。”
“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很了解你,也很懂你……我一直都沒認為你的相貌和身材不怎么樣。”
“噢……啊!”
這是小艾和粉絲最近的一次談話,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