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屆三中全會前后出國考察記

1977年的一次會議上，李先念副總理提出，搞經濟工作的人應該到西方國家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并指名要我（原國家經委主任袁寶華）出去看看。于是，在十一屆三中全會前后，我先后四次出訪，考察了英、法、日、美、聯邦德國等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

英法迫切打開中國市場

1977年12月，我以顧問身份隨同對外貿易部部長李強率領的代表團訪問英國和法國。

法國總理巴爾是位經濟學家，在介紹法國經濟情況時，他特別講了能源的重要性。法國煤、油儲量都很少，主要是發展核電，所以他向我們詳細介紹了法國的核電經驗，并建議代表團參觀里昂附近的一個核電廠。這是一個單機容量90萬千瓦的核電站，核電設備開始是從美國引進的，后來由法國自己制造。巴爾說，法國核電技術已優于美國。聽得出來，很有商業頭腦的他在向我們推銷核電設備。雖說我國發展核電是后來的事，但醞釀、研究從那個時候就開始了。

在英參觀時，中英間正有一筆大買賣，就是西安飛機廠準備購買羅爾斯﹣羅伊斯公司的發動機，這是王震拍板決定的。李強和我到此訪問，他們認為我們是“實權部門”的人，邀請我們參觀公司，并觀看垂直起落的“鷂式”飛機表演，意思是想做成另一筆生意。

考察期間，英、法兩國有關部門的官員、經濟界人士要求與我們見面、拉關系的人很多，表現出強烈的打開中國市場的愿望。

在日本“蹲點”

從英、法回來后，李先念要我再到近鄰日本看看。于是1978年11月，我帶領一個經濟代表團訪問了日本。

我先到鄧小平不久前訪問過的新日本鋼鐵公司君津鋼鐵廠蹲了兩天。君津鋼鐵廠用的是海運進口礦，有自己的碼頭，設備先進。鄧小平曾請新日鐵董事長稻山嘉寬幫助中國建一個同樣的鋼廠，這就是后來的上海寶鋼。

之后我在豐田汽車廠蹲點考察了六天，尤其對他們的發展戰略印象深刻。那時還是20世紀70年代末，但其產品設計的新型號已經開始針對21世紀了。還有豐田的“零庫存”，也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豐田汽車下生產線后直接上運輸車運到碼頭開上貨船，整個過程井井有條。豐田協作廠的協作件也是直接送到生產線上，倉庫基本沒有庫存，所以叫“零庫存”。生產組織到這種程度，長期管理物資工作的我看了之后非常驚訝，欽佩人家的管理水平。

美國的“拿來主義”

1979年11月，我又訪問了美國。參觀完各大城市和企業，給我的感覺是“拿來主義”的確在西方發達國家較為普遍。美國人很善于接受、吸收別人家的東西。日本學習美國并加以創新，美國回過頭來又學習日本，為我所用，所以發展得很快。

給我留有深刻印象的另一件事是他們不斷采用新技術，改造舊設備。我們參觀一家造紙廠，看到它的一臺設備是20世紀20年代制造的。我很吃驚：現在還用這么老的設備？經介紹才知道，關鍵之處已經多次改造，設備外殼雖是20年代的，但機內關鍵技術的水平卻是70年代的。其充分利用舊設備可以利用的部分，改造必須改造的地方，既快又省。

聯邦德國的職業教育

1980年，我從南到北考察了聯邦德國的一些主要城市。聯邦德國的企業管理同樣非常嚴格，我很欣賞他們的職業教育制度。他們培養職工采取的是雙軌教育制度，由商會負責組織，學校負責徒工理論教育，工廠負責崗位實習操作教育。他們重視手工技能操作訓練，每一個徒工畢業時都要用手工做出一個紀念品，以展示操作水平。這樣的徒工上崗后都是熟練工人。聯邦德國的經濟為什么能夠在戰后的廢墟上恢復和發展得那么快？主要得益于這種傳統的職業教育制度。（摘自《百年潮》 2018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