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 佩
[內容提要]作為革命歷史題材的新編劇,實驗戲劇《犧牲》沒有選擇波瀾壯闊的革命歷史場面,而是在一間狹小的牢房里做文章,用一條“小線索”引發大理想,用高度藝術化的形式把紅色信仰與理想主義現實化,突顯出典型的“以小見大”“以一點而牽動全局”的藝術創作規律。全劇以一張“聲明”推動情節發展,圍繞這一張“聲明”,楊開慧經歷了生死利誘、拷打強迫、奸計哄騙、以子威逼等一次又一次考驗,最終慷慨就義。楊開慧的形象,有血有肉、真實豐滿、回歸人性,她不是一個“高大全”式的烈士英雄,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全劇節奏緊湊、情節干凈利落、空間利用高效、演員感情飽滿,觀眾的情緒也時刻隨之跌宕起伏,甚至黯然淚下。應該說,《犧牲》不失為一部在“小空間”里展現大情懷的新劇創作典范。
楊開慧,一位令人敬仰的巾幗英雄,她是新中國革命歷史人物長廊里一個充滿魅力的存在。長期以來,以她為原型,誕生了許多文學藝術作品。僅戲曲領域,就有京劇、越劇、豫劇、閩劇、揚劇等不同劇種的演繹,其中最為著名的當數京劇《蝶戀花》和越劇《忠魂曲》。由河北藝術職業學院出品的河北梆子實驗劇《犧牲》,也是一部以楊開慧為原型的戲曲藝術創作。該劇自2016年在河北省石家莊市首演以來,受到文學藝術界和戲迷觀眾們的一致好評。2017年7月,作為河北省唯一入選劇目,該劇參加了第十五屆中國戲劇節,成為此次戲劇節上唯一一臺來自藝術院校的劇目,受到很多關注的目光。在此次戲劇節上,該劇受邀于“七一”這個特殊的日子上演,可見其意義不凡。
該劇取材于湖南“紅色”作家余艷的報告文學《犧牲——楊開慧生命的最后20天》,擁有優秀的文學文本來源和基礎,以河北梆子為藝術表現形式的實驗戲劇《犧牲》又做出了哪些改變與創新,有怎樣的特點呢?依筆者愚見,該劇在主旨意義、結構情節、人物塑造、藝術特色等方面都有可圈可點的表現。
革命理想信念在當下這個時代要不要弘揚?答案當然是肯定的。但是怎樣弘揚?用什么方式弘揚?恐怕是當前藝術創作者和理論家們共同思考的問題。《犧牲》這部劇給出了令人滿意的答案。其主旨直指人生價值,探討“生而為人,為何而活?”,把每個人都會遇到的終極問題放到革命歷史的長河中去尋找答案,放到鮮活而具體的歷史人物身上去尋找答案,巧妙地把歷史與當下聯系起來,可謂是立意新穎的紅色題材創作。
該劇取材的文學文本立足于深描楊開慧的“三種精神”:“作品自始至終弘揚偉大的開慧精神,即——堅定信仰、志向遠大的革命理想主義精神;無私無畏的革命英雄主義精神;舍小家為大家的革命犧牲精神”。文學文本在弘揚其典范與現實意義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收獲了廣泛的社會評價和贊譽。河北梆子《犧牲》對此做出了更進一步的追問和思考,甚至上升到了哲學層面,開場便拋出了關于生死的討論,全劇更是始終彌漫著對人生價值的叩問。
老獄警 (數板)生與死,死與生,生死是個大事情。天下誰人不怕死?
小丑們 (數板)都怕死!都怕死!
老獄警 (數板)天下誰人不貪生?
小丑們 (數板)都貪生!都貪生!
老獄警 (數板)進我的門來你就死,出我的門去你就生。
小丑們 不對!
老獄警 不對?
(數板)出我的門去你就死,進我的門來你就生。
小丑們 不對!
老獄警 還是不對?
(數板)該生該死,該死該生,誰生誰死,誰死誰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
(唱)我也弄不清!
老獄警作為該劇獨立創造出的人物,開場便帶有隱喻色彩。他這一番對生死的認識源自于幾代人作牢子、當獄警的經驗,看慣了砍頭殺人,他對生死存有本能的欲望,“螻蟻尚且貪生,為人何不惜命”?
國民黨軍官李瓊的生死觀充滿了利益與投機——只要簽署聲明,便可逃出生天。他拿著聲明,對楊開慧說:“只要你走出門來,寫幾個字,馬上就可死里逃生!”此情此景,多么像葉挺將軍的那首《囚歌》:“為人進出的門緊鎖著,為狗爬出的洞敞開著,一個聲音高叫著:——爬出來吧,給你自由!”當生死與陰謀和利誘緊密相連,這樣的人生,便是另一番景象。

實驗戲劇《犧牲》劇照
楊開慧的生死觀始終和理想、信仰連在一起,振聾發聵又無比深情:“自古人生誰無死?死得其所不貪生。”“一個人,生要生得其義,死要死得其所。”“自從咱將生命交給理想,早已準備好面對死亡。”這是針對像老獄警這類大都尚未覺醒的底層民眾、甚至底層小官員們的人生觀而言,樹立了與之截然不同的生死觀。“小我是肉體的我,大我是宇宙的我,一個人要有大我的思想,才有價值。我們生在這樣一個天翻地覆的時代,我們點燃了理想的心燈,找到了救國救民的道路,無數志士仁人前赴后繼,輪到了我們,我們不能不出來擔當啊!”“不管歷史怎么翻覆,人總是要有理想,為了一個美好的理想去做犧牲,總是有價值的!你們信嗎?我信!我信!我,堅,信!”。這是針對像李瓊那類投機者、陰謀家的人生觀而言,維護的是人的尊嚴和理想。正是這種“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的豪情壯志和流血犧牲,才換來了日后嶄新的中國。
上述三種人生觀的討論具體而微,在“戲”中自然而然地完成了對信仰和理想的現實化生成。這種對主旨的提煉,很容易讓人產生由此及彼、由角色而自我的聯想,思考自己當下的人生和應有的價值,因而帶有了廣泛的現實性和普遍意義。
該劇并沒有全盤復制報告文學《犧牲》的情節結構,后者全景式地描寫了楊開慧在獄中二十天的經歷,而是從中抽離出了一條最重要的線索——脫離與毛澤東夫妻關系的聲明——來推動全部情節的發展,視角獨特,思路清晰。圍繞這一張“聲明”,楊開慧經歷了生死利誘、拷打強迫、奸計哄騙、以子威逼等一次又一次考驗,最終為革命理想信念英勇犧牲。全劇共六幕,在100分鐘的演出中,共設計了五次威逼利誘,除最后一幕“尾聲”表現慷慨就義外,其他五幕各個都是陰謀陷阱,各個不同、又步步緊逼,一開場就凸顯矛盾,抓住了人心。可以說,該劇是對原文本的一次藝術再創造。
該劇前五幕層層遞進地表現反動軍官李瓊對楊開慧暗下的五次陰謀:第一次,用嚴刑拷打和好言引誘制造生理和心理的雙重反差,用“一個地獄一個天堂”的錯覺麻痹楊開慧簽署聲明。第二次,切斷楊開慧對毛澤東的感情寄托,以此激她簽字。第三次,用李淑一這個閨中密友來好言相勸,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引導她簽字。第四次,用毛澤東戰死的假消息誘騙楊開慧簽字。第五次,用孩子威逼要挾,強迫簽署聲明。這里面,既有猙獰的爪牙,也有偽善的面孔;既有精神虐待的心理戰,也有肉體折磨的殘酷嚴刑;既有針鋒相對探討生死大義的套路,也有不惜以孩子生命做要挾籌碼的下作手段。可謂是軟硬兼施、花樣迭出。
這五幕牢牢抓住了戲劇主線,用一條線索貫穿始終,節奏緊湊,情節干凈利落。一個又一個陰謀陷阱讓人喘不過氣來,觀眾始終在為楊開慧捏著一把汗。正如該劇編劇劉興會的創作理念一般:“我喜歡把一個人物放在極端的環境中去寫戲,因為在極端環境中,人性的善和惡很容易被鍛壓出來。”楊開慧正是在這一次又一次的考驗中,走過了焦慮、痛苦、糾結、悲憤、退縮、堅定、釋然等一系列心路歷程,完成了由人入圣的蛻變。
在第五次擊潰了敵人的陰謀后,楊開慧和李瓊之間有一段擲地有聲的鏗鏘對話,成為整部戲的一個高潮,也成為觀眾的一處淚點:
李 瓊:人,不能為一個縹緲的理想拼上性命!
楊開慧:我,就是為一個美好的理想去做犧牲!
李 瓊:你死也改變不了這個世界!
楊開慧:唯有犧牲能喚起沉默的大眾!
李 瓊:你不要執迷不悟!
楊開慧:我更加堅定信仰!
李 瓊:你已經走火入魔!
楊開慧:我正在超凡入圣!

沒有波瀾壯闊的革命歷史場面,沒有群情激奮的斗爭生活,而是在“小空間”里展現大情懷,用一條“小線索”引發大理想,自然而然地捧出“為理想戰斗、為信仰高歌”的主旨。該劇這種“以小見大”的視角和結構處理方式,達到了四兩撥千斤的戲劇效果,烘托主旨而不漏痕跡,令人難忘。
在報告文學《犧牲》中,圍繞楊開慧,作者寫出了很多人物,有代表國民黨反動勢力的何鍵、李瓊、戚家和等人,有關愛她的親人向振熙夫人和朋友李淑一、李燦、王春和,有一起被捕入獄的孫嫂、小岸英,還有積極營救他的同志和各路社會名流章士釗、蔡元培等。其中,還插敘了楊開明事件、李淑一和柳直荀的革命愛情、解放后毛澤東追憶楊開慧的情形等。他們共同交織出了一幅革命年代百態人生的畫卷。
但是,戲劇舞臺畢竟不同于文學創作,生、旦、凈、丑行當劃分明晰,如果出場人物過多,不但會造成角色行當的混亂,而且直接影響舞臺的視覺效果和戲劇的表現力。如何把案頭的文學變成場上的戲劇?這是該劇在改編中面臨的又一個難題。在眾多人物中,該劇牢牢抓住了三個主要角色——楊開慧、李瓊、老獄警,從而出色地完成了《犧牲》從案頭到場上的華麗轉身。
楊開慧是那個時代革命先驅的典型。她身上有作為革命者的普遍性,也有她“這一個”的特殊性。她是革命者,也是女性,女性天生的柔弱平和與革命的血腥激烈形成鮮明對比;她是革命者,也是妻子,她對丈夫毛澤東有忠貞不渝的愛情,也有對革命堅定不移的信仰;她是革命者,也是母親,她有對孩子舐犢情深的母愛,也要面對革命就是你死我活的殘酷事實。該劇對楊開慧人物形象的塑造,可謂層層深入,步步為營,似剝洋蔥一般,每剝開一層都催人淚下,每剝開一層都無限逼近殘酷的事實,無限擠壓和折磨著人性。《犧牲》對楊開慧的塑造無疑是成功的,楊開慧的形象,有血有肉、真實豐滿、回歸人性,她不是一個“高大全”式的烈士英雄,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李瓊是國民黨反動勢力的代表,他狡猾、奸詐、偽善、殘暴。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這個人物恰與楊開慧形成一反一正的對比。李瓊對楊開慧的五次陰謀,也展現出人物性格鮮明的層次感。他出場便是一副洋洋得意的小人得志模樣。他佯裝憤怒,責令手下停止對楊開慧的嚴刑拷打,轉而悠閑自得,甚至志在必得地認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楊開慧一定會在其精心設下的各種陰謀中淪陷。可是,讓李瓊沒有料到的是,在聲明簽署問題上他遭到了楊開慧的堅決拒絕和激烈痛斥。此時的他雖十分尷尬,但還能控制自己的情緒,裝出一副偽善的面孔,極力保持著盈盈笑意,對楊開慧又像是對自己說著“不必著急,你可以仔細考慮,我可以耐心等待”的話。可是,在陰謀一次又一次被揭穿失敗后,他變得不耐煩起來,甚至氣急敗壞。他撕下了偽善的面具,露出兇殘的本相,他高聲斷喝著楊開慧立馬去寫離婚聲明,還一邊說一邊用手杖一遍一遍抽打楊開慧。這種層層遞進,直指本質的人物層次感設置,使得李瓊這個反面人物也豐滿起來。
老獄警是無數受剝削、受壓迫的勞苦大眾中的一員,他貪杯懦弱、善良又無可奈何。這個人物與楊開慧同樣受制于李瓊的淫威,卻顯示出一軟一硬、一弛一張的對比。他自有一套在亂世中的生存法則:“看透了生與死不過是一口氣,認不清城頭上是哪個大王旗。皇帝駕到咱就高喊萬歲,碰上長官咱就低頭兒作揖。只要有一壺小酒半升米,管他是南北和東西。”他看似隨波逐流,卻也保有一顆善良的心。他同情弱者,忍不住悄悄地對楊開慧說出了毛澤東非但沒有死,還一直惦記著她,派人下山尋找她的消息。他告訴楊開慧,當毛澤東聽說她犧牲的事,痛苦異常,高呼著“開慧之死,百身莫贖”。這些消息成了楊開慧在黑暗中的明燈,觸動了楊開慧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當老獄警看到楊開慧一遍遍受著酷刑,又絕不低頭的模樣,他的心靈被震撼了,他含著淚要楊開慧活下去,他也認識到了正義與邪惡的不同,并最終被楊開慧對信仰的堅定所改變:“這人跟人吶,就是不一樣啊!”老獄警這個人物也是有層次感的,他的思想和觀念的轉變,無疑是受到了楊開慧對理想和信念的感召。
這三個人物形象代表了三種截然不同的群體,也象征了三樣截然不同的人生價值觀念。在人物群像的普遍性之外,能夠各自凸顯個性,充分地展現典型人物的象征意味,這是編劇塑造人物的用心之處,也是演員用表演理解人物的深刻之處。該劇選取的這三個典型人物,絕不是千人一面、百人一腔般的概念化人物,而是做到了普遍性和特殊性的高度統一,形象飽滿、個性鮮明。
第一,藝術風格和藝術內容相得益彰。河北梆子是燕趙大地戲曲藝術的典型代表,燕趙自古慷慨悲歌,梆子腔高亢嘹亮、如泣如訴的唱腔風格極為適合表現豪邁、悲壯的題材內容。該劇中楊開慧有數次長唱段,用以抒發情感、表達志向。其中,在得知“毛澤東死了”的消息后,楊開慧感到似晴天霹靂一般,她的精神支柱塌方了,她的意志要被擊垮了,她已經承受了巨大的肉體痛苦,這個消息讓她走到崩潰的邊緣。她的情緒在此刻大爆發,她歷數相遇時的美好、同赴革命時的擔當、被捕入獄后的決然、痛失愛人的悲痛……字字泣血,句句沾淚。楊開慧在這里有一段長達12分鐘的唱段,梆子腔唱得驚天地泣鬼神,果真是慷慨悲歌。該劇抓住了藝術風格和藝術內容之間的契合點,賦予了傳統的藝術形式以新的表現內容,讓傳統藝術煥發出新的生命力量。
第二,繼承傳統戲曲寫意性的美學特質并有所創新。該劇的一大實驗性創新之處在于“用傳統戲曲的臉譜,來外化三個人物的形象,增加點形而上的暗喻”。為此,在三個主要角色之外,設置了兩隊龍套,分別用唱、念、做、打的戲曲程式表現楊開慧和李瓊兩個人物的實時心理狀態,是人物個性、思想的外化。如一組青衣,用各種水袖程式表現楊開慧在面對每一次陰謀時內心的掙扎、糾結等情緒。一組白臉面具龍套,用唱、做等程式暗喻李瓊引誘、威脅等心理活動,他們就像李瓊心里的魔鬼,不時跳出來,把狡詐、偽善、兇殘的人物性格物化、外化,充滿了寫意性。
第三,演員表現力十足。該劇中楊開慧的戲份占全劇八成,極為考驗演員功力。作為第十三屆中國戲曲梅花獎得主的主演彭蕙蘅,扮相俊美,嗓音高亢清澈,感情飽滿細膩,準確地把握住了楊開慧豐富的心理活動,帶動著觀眾的情緒隨之跌宕起伏,甚至黯然淚下。用她自己的話說,她塑造的楊開慧是“這個非那個”。老獄警是該劇中一個出彩的角色,其扮演者雷保春也是當代名家,有“河北梆子麒麟童”的美譽,是第六屆中國戲曲梅花獎得主。他把這個小人物演出了風采和神韻,對“生死的叩問”更是為這個角色平添了一份深度和智慧。李瓊的扮演者劉海軍,把一個國民黨反動軍官色厲內荏的本性演得活靈活現,他和楊開慧的對手戲,節奏感十足。都說戲曲是“角兒”的藝術,這三位表演藝術家用實力演繹出了一場生死抉擇,看完讓人大呼過癮。
傳統藝術在新時期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不但對藝術形式的創新提出新要求,而且對如何賦予傳統藝術以新的內涵、如何與當下社會現實結合起來提出了新要求,惟其如此,傳統藝術才能始終葆有生命力。作為革命歷史題材的新編劇,實驗戲劇《犧牲》在一間狹小的牢房里做出了大文章,用一條“小線索”引發了大理想,用幾個人物完成了對生命價值和信仰追求的探索,用高度藝術化的形式把紅色信仰與理想主義現實化,讓人可觀可聞、可感可觸,突顯出“以小見大”“以一點而牽動全局”的藝術創作規律。應該說,《犧牲》不失為一部在“小空間”里展現大情懷的新劇創作典范。
當然,作為一部推出僅兩年的新編劇目,《犧牲》還很年輕,其不足之處還有待時間的檢驗。無論如何,我們已經看到了這部劇編劇、導演、演員和所有幕后人的匠心,有這一點,何愁戲曲這門古老的藝術不會生命永駐呢?
注釋:
[1] 余艷.犧牲(長篇報告文學節選)——楊開慧生命的最后20 天[J].創作與評論,2013(12):
4-26.該文被《新華文摘》2016 年第4 期轉載。
[2] 余艷,彭春華.楊開慧精神典范與現實意義[J].湘潮,2016(4):135-140.
[3] 劉興會,劉融融編劇.犧牲[J].大舞臺,2016(1):56-67.文中所引劇本內容,均出于此。
[4] [5] [7] 此處為現場演出版,與劇本略有不同。
[6] 此處為現場演出版,與劇本略有不同。
[8] 劉興會.給理想一點空間[J].大舞臺,2016(1):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