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雪嬌
前段時間,瑞典文學院宣布將2018年和2019年諾貝爾文學獎分別授予波蘭女作家奧爾加·托卡爾丘克和奧地利作家彼得·漢德克。理由分別是“跨越生活方式邊界,帶有百科全書式激情的敘事想象力”;“用獨創性的語言創作出探索人類經驗的邊緣和特殊性的有影響力的作品”。有人會思考,如何才能像他們一樣擁有敏銳且源源不斷的創作靈感?原來不少作家的創作欲望都來源于旅途中的經歷,從海明威到丘吉爾,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們的靈感UP源泉原來在這里!

約翰·斯坦貝克出生在美國加州的沙林納斯,成長于距太平洋海岸二十五英里的農地沃谷。1962年,他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也是這一年,他發表了一本游記——《查理與我》。查理是他的狗,斯坦貝克帶著它開車橫穿美國,并且給自己的車起了和堂吉訶德的坐騎一樣的名字,那年他已經58歲了。他兒子稱這是斯坦貝克已知自己將死,想最后看一眼美國所展開的旅行。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一直有股沖動想要到其他的地方去,當時成熟的大人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證,成長會讓這股沖動平息下來。等歲月說明了我已長大成人時,大家又說治療這種沖動的藥方叫做中年。年屆中年,有人再次向我保證,等年紀更大一點時,這股沖動就會冷卻下來。現在,我已經五十歲了,或許老邁可以澆熄心中的渴望,但是什么都沒用。船笛發出的四聲沙啞巨響,依然能夠讓我脖子上的汗毛豎立、讓我的雙腳輕踏。噴氣機的聲音,引擎的預熱聲,甚至鞋子踩在路上的踢踏聲,都能夠撩起這種久遠的戰栗,讓我嘴干眼直手心發熱、胃在肋骨窩下翻攪。換句話說,我的情況一直沒有改善;再換句話說,狗改不了吃屎,這個毛病恐怕沒救了。這個認知并不是為了要告訴其他人,而是要讓我自己了解。”——約翰 . 斯坦貝克《查理與我》

二戰初期,丘吉爾登上首相的寶座,帶領英國人抵御德國法西斯的侵略。他不僅是一個偉大的政治家,還是個認真的學者、畫家和記者。一生中,丘吉爾共寫出了26部專著,被翻譯成多國文字在世界各國發行。1953年更是憑借紀實文學《不需要的戰爭》,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首相不僅愛文學,更愛旅行。1907年,33歲的他作為英國殖民地副大臣,前往東非考察,旅程中的狩獵觀光活動,為他在1908年出版的《我的非洲之旅》累積了許多素材。《我的非洲之旅》中既有丘吉爾對非洲風土人情的描述,也有他對于非洲政府治理和經濟發展的看法。“烏干達鐵路”、“近探肯尼亞山”、“東非高原”、“徒步之旅”等十一個章節最大程度地還原了丘吉爾眼中的非洲世界。
“隨著火車在斷崖上沿著傾斜而蜿蜒的軌道往下駛去,一幅宏偉壯麗的全景圖,便展現在了我們的眼前。遠遠望去,下方就是寬廣遼闊的東非大裂谷;它沐浴在陽光之下,一直延伸到遠方那朦朦朧朧、紫色氤氳的地平線。原本平坦的谷底,突兀地聳立著許多奇形怪狀的火山和火山口。遠方隱隱約約地顯現出對面那道褐藍色的山脈來。我們凝視著下方的平原,宛如坐在高空氣球上,還以為森林只是一片片綠草,而高大巍峨的樹木則只是矮小的荊棘呢。”——丘吉爾《我的非洲之旅》

20世紀30年代普遍被認為是海明威創作的低谷時期,卻也是海明威旅行的黃金年代,為了觀看斗牛、打獵和捕魚,他周游列國,如西班牙、古巴都是他的常駐之地。在西班牙觀看過幾百場斗牛比賽后他寫下了《死在午后》和《危險的夏天》;非洲草原上的狩獵給予他《非洲的青山》、《乞力馬扎羅的雪》、《曙光示真》等作品的創作靈感;而在古巴的旅居時光,海明威又靠自己的捕魚經歷和所積累的海洋知識,寫出了《老人與海》。除此之外,巴黎也給了海明威源源不斷的寫作靈感。當他尚未有名氣之前,就與第一任妻子在巴黎旅居,從1921年住到1926年。
“當你放棄了記者的工作,當你寫一些沒有人看的故事的時候,當你餓著肚子,還要騙家里人說是跟朋友一起吃飯時,最理想的去處就是盧森堡公園了,因為在觀象臺廣場和Vaugirard之間的路上,既看不到也聞不到食物的味道。”——海明威《流動的盛宴》

你或許沒讀過《騎鵝歷險記》,但應該見過尼爾斯在白鵝脖子上眺望瑞典平原與灌木景致的圖畫。書中將北歐美麗的自然風光與人物心靈的成長完美結合,是1901年文學獎設立至今唯一一部獲獎的童話作品。1902年,瑞典國寶級作家塞爾瑪·拉格洛夫受瑞典國家教師協會所托,寫了一本關于瑞典的、適合孩子們在學校閱讀的書,以此來幫助孩子了解瑞典地理環境。于是,這個富有探險精神的女作家便開始爬山涉水,到瑞典各地考察,并收集各地的動植物知識與民間傳說。1909年,塞爾瑪·拉格洛夫憑借《騎鵝旅行記》成為第一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項的女作家,并贏得了與丹麥童話作家安徒生齊名的聲譽,她的肖像甚至出現在瑞典貨幣20克朗鈔票上。
“正當大雁們離開維姆布湖開始朝北飛行的那一天,下起了大雨。大雁們為春雨感到高興,因為春雨把冰封的湖面鑿出一個個洞,可是男孩子渾身濕透,凍得瑟瑟發抖。男孩子勇敢地咬緊牙關硬撐著。大雁們終于降落在一塊大沼澤地上,男孩子情緒飽滿地跑來跑去尋找蔓越橘和凍僵了的野紅莓。但是夜幕降臨了,荒野變得異乎尋常的可怕。男孩子感到他必須走,到有燈和暖和的地方去,這樣他才不至于被活活嚇死。”——塞爾瑪 · 拉格洛夫《騎鵝旅行記》

印度裔英國作家V.S.奈保爾一生中的大部分時間都在旅行。2001年他被授予諾貝爾文學獎時,瑞典學院稱奈保爾是“世界主義作家”和“文學旅行家”。從20世紀60年代開始,他穿越加勒比、非洲、兩河流域以及他的祖籍之國——印度,寫下了關于這些地區的游記。其中,最為人熟知并稱贊的無疑是他的“印度三部曲”:《幽暗國度:記憶與現實交錯的印度之旅》、《印度:受傷的文明》、《印度:百萬叛變的今天》。伊朗伊斯蘭革命后半年,即1979年8月,奈保爾又開始了他的伊斯蘭文化之旅:先去伊朗,然后去巴基斯坦、馬來西亞、印尼,從而創作出了《在信徒的國度》。當然,作為最會寫游記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奈保爾的游記還有很多,比如《超越信仰》、《失落的黃金國》、《非洲的假面劇》等,他這一生都在用“旅行者”的視角去觀察這個世界。
“無話可說,無事可做:這是皇家沉默的慣例。然而,無事可做——這也是事實。帝國橫跨整個世界,它太遼闊了。費爾南多·貝里奧與這些抱怨、焦慮的官員不同。他繼承得來的職位是終身的,也從來不請求免職或是調任。他時而待在圭亞那,時而待在特立尼達,從不抱怨。他仍然代表官方尋找黃金國,但從未寫過報告。”——V.S.奈保爾《失落的黃金國》

石黑一雄出生于1954年的日本長崎,因為父親在薩里大學申請到了一個海洋學研究的職位,所以在他5歲時便隨家搬到英國。少年石黑一雄喜歡音樂,5歲就開始學習鋼琴,后來還練過吉他。高中畢業后,他就一個人背上行囊,在美國和加拿大,一邊旅行,一邊堅持音樂創作。雖然石黑一雄沒成為歌手,但這段旅行為之后的寫作積累了大量素材。1983年,他開始陸續發表《群山淡景》、《浮世畫家》、《別讓我走》、《長日留痕》等小說,并于2017年被授予諾貝爾文學獎。
“那年夏天,我們就這樣來到這座城市,無憂無慮,相信在自己找到合適的房子之前,肯定能跟別人暫時合住,現在想來那種自信真是挺奇怪的。還好,并沒有什么事情來挑戰我們的自信,我們很快就在喧鬧繁華的金販道附近找到了一小間出租的地下室。”——石黑一雄《浮世畫家》

伊斯坦布爾終于等到了它自己的代言人——奧爾罕·帕慕克。上世紀70年代,當帕慕克還在大學讀建筑系時,就開始了在他出生之地伊斯坦布爾的漫游。在《伊斯坦布爾:一座城市的記憶》中,帕慕克寫道:“伊斯坦布爾的命運就是我的命運:我依附于這個城市,只因她造就了今天的我。”然而只用文字遠遠不夠表達帕慕克對伊斯坦布爾的愛,于是,帕慕克便決定用影像來記錄下他眼前的城市景色。2012年至2013年,他用一部長焦相機,在自家陽臺上拍攝了超過8500張照片。在他拍攝的伊斯坦布爾中,能看到博斯普魯斯海峽、馬爾馬拉海、遠處的山、正在海上遠行的船只以及掠過天空的飛鳥,這些都是帕慕克對于城市伊斯坦布爾的沉思。
“這些風景反映了我自己的心理狀態,揭示了流淌在我身上、難以言喻卻又深刻的情感。”——奧爾罕·帕慕克

對故鄉、大自然的依戀,對工業文明、戰爭的排斥,共同促成了赫爾曼·黑塞作品的主題。1911年,黑塞對于在鄉下生活的日子感到無趣,于是他便開始了一場長達八個月的印度之行,后來發表的游記《印度紀行》和長篇小說《流浪者之歌》就是此行的收獲。不過比起前面體量大的深度長篇,黑塞50歲時寫下的《紐倫堡之旅》讀起來更像是普通人旅途的碎碎念。作為德國巴伐利亞州的第二大城市,很難想象紐倫堡這座城市在二戰后幾乎完全被炸毀,又被德國人一磚一瓦重新壘起。
“依我的經驗看,施瓦本的神學家和語言學家莫不都有如下的傾向:趕火車的時候幾乎要遲到,卻在最后一秒鐘搭了上去。我倆也是這樣。在這段歷史歲月如此驚人快速地流逝過去之后,我又得踏上去烏爾姆的列車了。我險些就要誤了那一班,所以也就不存在什么告別儀式了,暮色之中我抵達烏爾姆。”——赫爾曼·黑塞《紐倫堡之旅》